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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

等慕一洵回来,曾好盘腿坐在沙发上,故作认真地看电影,对着液晶电视目不斜视,他往她身边坐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再放回原处。

“放心,我不会这么早对你做那些,你不需要紧张。”

“我没有紧张。”曾好偷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是丰神俊朗,坦然自若,像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

“是吗?”他笑了,缓缓点头,“那就好。”

两人继续看片子,气氛似乎从刚才的炽热紧绷回到了自然状态,直到他突然说:“其实这是正常情况。”

“嗯?”曾好侧头看他,微微睁大眼睛。

“你不会将男人想得那么单纯吧。”慕一洵说,“我三十岁了,在这方面不可能没有欲望。”

曾好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自己的想法,一时间有点尴尬,又觉得有点好笑,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后认真地说:“我没有觉得这是恶心的,也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只是我现在没准备好,你懂吗?”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懂。”

看完电影后,他们又玩到了一盘球,这回慕一洵没放水,曾好输得很惨,气馁地坐在沙发上喝汽水。

“还想玩些什么?”

曾好突然想到了什么,提议:“我想学油画,你能教我吗,不用太专业,随便教一下就好。”

“可以。”他说,“只是你怎么突然想学画画了?”

“突然有了兴趣。”曾好不会说实话,她是受了夏奈那番话的影响。

夏奈说她和慕一洵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感情仅靠一时冲动是维系不了多长时间的。

于是,她想培养和慕一洵共同的兴趣。

慕一洵带她走进自己的画室,拿出工具箱,教她认识画笔,画刀,调色盘,画架,油壶,画杖,洗笔罐,钉枪。

他的每一样工具都是世界限量级的高级货,曾好握着他递来的一支温莎牛顿7系的纯貂毛画笔,蘸了点颜料,随便在废纸上一涂,手感很好。

他教她画简单的《城中小河》

他先用普蓝,钛白和加厚媒介剂调出淡蓝色,绘制天空,用平头笔铺出颜色……

“你在颜料里加一点象牙黑。”他吩咐。

曾好拿起一管象牙黑的颜料,挤出一点放在蓝色的颜料里,用画笔拌匀,之前的蓝色逐渐暗了下去。

他已经快速画好了小桥的雏形,将画笔递给她,让她蘸上颜料,涂桥的颜色。

她小心翼翼地上手,结果是太使劲,一笔下去瞬间成了一团又厚又假的斑块,心想太糟糕了,他却无所谓,持着另一只平头画笔蘸了水缓缓地涂开她的“斑块”,进行修复,很快就变得自然了。

“握笔像是握刀,胳膊尽量伸直,靠的是手腕的力量。”他说。

她再试了试,虽然还是很难看的一团,但比刚才的要好一些,他站在她身边,帮她的“瑕疵”进行修补。

到后来,索性由他握着她的手,一起持着画笔,用柠檬黄,镉红,混合粉红,翠绿画好了圆顶的教堂,有烟囱的房子,小桥边的绿树,小桥下的溪水,溪水边的石头……

她跟着他缓慢,沉稳,娴熟的手法,一点点描绘,厚涂,削薄,鬼斧神工一般,最后在她眼前的是一幅错落有致,宁静淡雅的风景画。

她转过头来问他:“说实在,你觉得我有绘画的天分吗?”

他放下画笔,伸出一根手指擦了擦她脸颊上的颜料:“说实在,没有。”

“……”她勉强接受了这个沮丧的事实,灰心丧气,“本来还想和你培养共同的兴趣爱好,现在看来很有难度。”

“共同的兴趣爱好?”他说,“那你喜欢什么,我来配合你。”

“真的?”

“我学东西应该比你快一点,比较容易上手。”

曾好:“……”真是二次中箭。

结束后,她去画室角落里的水池洗手,偶然间瞟到画几的角落,一大叠文献后有一个木质相框。

她擦干净手,走过去拿起相框看了一下,照片上是穿着校服的慕一洵,代表他的学校接受一个奖项。

“咦?当时你获了什么奖?”曾好问。

“是一个省内大学生投资理财的技能奖项。”

“技能奖?”

“是教育厅主板,省银行,证券业,期货业协会,基金网协办的一次官方投资理财大赛。”慕一洵说,“我代表学校参加,当时大盘指数下跌近1%,我获得了30%的收益,得了一等奖。”

“30%?这个成绩应该可以超过市场上不少基金经理了。”曾好惊讶。

“比较幸运罢了。”

“后来你放弃金融,有没有觉得那么一点点可惜?”曾好打趣,“毕竟你在投资基金这方面很有天赋,那么年轻就可以赚这么多,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如果是没有兴趣,钱再多有什么用?”他说,“再说,我从小就不缺钱,初一的时候,父母给我一个月的零花钱是一千两百美金。”

曾好惊讶。

他微笑:“后来老头子说他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从小给我养成一个钱是用不完的懒念头,以至于成年后我就不当钱是一回事了,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喜欢的,愿意做的事情,最后放弃了家族生意。”

“你爸爸对你非常严格。”

“观念不同。”他言简意赅,“正如我也不理解他所追求的。”

曾好不免想起了自己的爸爸,曾明熙,一直是个无条件纵容她的父亲,虽然她的零花钱没有慕一洵那么多,但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买给她,工作再忙都会抽出时间带她去旅行,那会她很喜欢东南亚的热带风情,他带着她去过文莱,泰国和新加坡,每次都玩得大汗淋漓。

“我爸爸他很好,很好,非常好。”她突然说,“你知道吗?我的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无论是多么任性,无理的。”

慕一洵走过来,摸了摸她泛红的眼角:“你说过他病逝,你很想他。”

“我每天晚上都会想他,都会偷偷哭出来。”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我还是那么脆弱,一想到他就会哭出来。”

他将她轻轻抱在怀里:“这是正常的,因为感情深,也因为你还小。”

她贴在他怀里,鼻子酸酸的:“我不小了,杂志上说我这个年龄是轻熟女了。”

“你是轻熟女,那我不是更老了?”

“男人和女人的年龄区别很大,男人三十岁才是青春的开始。”

“不,时间对大家都是公平的。”他轻轻地拨弄她的头发,手指滑过她的发梢,“你这个年龄,有这个经历,会哭很正常,没什么丢脸的。”

在她高考前,曾明熙就病倒了,她每天的工作就是学校和医院两点一线,压力大到令人崩溃,幸好上天眷顾她,她高考顺利发挥,考上了心仪的学校,那个夏天,她过得非常辛苦,曾明熙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原以为会一天一天地好起来,结果是情况时好时坏,一直没有本质的变化,到最后,医生和护士也疲惫了,就将他丢在病床上,用药水和营养液维持他的生命,除此之外,也没提出新的对策。

这样拖了近十一个月,曾明熙停止了呼吸,他的尸体停放在太平间,当晚太平间失火,尸体被烧得一干二净,院方付全部责任,包括葬丧费,精神损失费一共赔了曾明熙的家属五万元。

因为连受打击,曾好的奶奶精神方面有些异样,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记忆模糊,连儿子生病去世的事情也选择性遗忘,曾好和爷爷只好哄骗她,曾明熙工作很忙,等忙完了会回老家来看你的。

此刻,曾好回忆起往事,贴在慕一洵胸口的脑袋挪了挪,伸手将他抱紧,在他怀里安静地哭了一会。

等哭完了,他带她去洗了个脸,用热毛巾擦了擦她的眼睛,还剥了一块黑巧克力给她吃。

“好苦。”曾好说,“你都吃这么苦的巧克力?”

“苦一点可以提神。”慕一洵说,“我暂时没有甜的巧克力,改天去楼下便利店买一盒樱桃酒味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酒心巧克力?”曾好很好奇。

“猜的。”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微凉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声音低而温润,给人安全感,“哭出来就舒服了。”

曾好点了点头,的确,哭了一场后,鼻腔热乎乎的,整个人感觉舒服多了。

这一天,她待到近六点才离开,慕一洵送她回住处,顺便和她说,下周他要去Z市参加一个文化研讨会,还要出席当地艺术活动中心举办的一个慈善公益展,需要四天的时间,这次行程很紧,吃住的环境很简陋,他独自前行,让她留在工作室处理手头的事情。

曾好点了点头,他捏了捏她的下巴,叮嘱她按时吃饭,不要熬夜,颇有些他不在的时候,她要乖一点,认真照顾好自己的意思,等她做出保证,他放她下车。

她回了公寓,赵浅正在悠哉地涂指甲,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瞪了她一眼:“哼,约会回来了?”

“嗯,回来了。”曾好将拎包放下,“很开心。”

“那个慕一洵,你真的吃得消和他相处?”

“你又来了,是不是又要重复从事艺术行业的男人非常不靠谱的论调?”

“我说的是事实,那个圈子很乱,艺术家都有怪癖,现在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他没露出本性,以后就说不定了。”赵浅认真地说,“找男人还是找医生,律师,建筑师,工程师,会计,公务员的好,靠谱实在。”

“他真的不一样,他不是那种非主流,放荡不羁,桀骜不驯的艺术家。”曾好耐心地解释,“他成熟,认真,执着,有责任心,他热忱又纯粹,做事很有力量,是个好男人,我不会看错的。”

“得了吧,你尚处于热恋,当然这么说了。”赵浅说,“再过一年,你要是还这么说,我就承认自己是错的。”

对此,曾好不去辩解,她想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

周二,慕一洵去Z市了,曾好一个人待在工作室。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爷爷的电话,爷爷基本不会主动打她的手机,这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爷爷声音很急,说奶奶两天前突发心梗入院抢救,现在造影结果出来显示右冠全闭,左冠多处狭隘,最窄的地方堵塞到90%,医生建议做搭桥手术,但她一直有高血压的毛病,搭桥手术会有风险。

曾好脸色一变,赶紧安抚爷爷的情绪,说自己先去银行取钱。

她回了住处,拿了定期存款的折子和身份证,去银行将自己唯一的两万元取出来。

出银行的时候,她决定立刻打车回庄乡,琢磨着如果现在能打到车,马不停蹄地赶回庄乡,只要两个半小时。

她站在路边打车,无奈这个时间段是出租车交接班的高峰,等了近半个小时,一辆愿意去庄乡的出租车都没有。

越等越焦急,她一颗心像是浸在沸水里一样。

她打电话给慕一洵,慕一洵正关机,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过了片刻,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她转过身,目光由茫然到聚焦,她看见越锡廷正摇下车窗,西服平整,仪态从容地坐在驾驶座上,手臂支在窗棱上,冷眸安静地对看她。

“你要打车?”他打量着她焦急的模样,“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曾好迟疑了几秒钟,走向他,俯身:“我要回庄乡,你能送我去吗?我付钱给你。”

“我不是出租车司机,不在意一两百块钱。”越锡廷收回手,开了门锁,“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