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在新西兰某天的午后,从马丁堡(Martinborough)的一家酒庄吃完午饭出来,到另一家已经预约好的酒庄去,穿过一片橄榄树,仅三间简易房大小的酒窖就在那里了,因为门打开着,在写着酒庄名字“BLAIRPATRICK ESTATE”的品酒台前,一位女士正等候着我们。
新西兰的大部分酒庄都参与了葡萄酒可持续发展协会(SWINZ)的认证,实施环境管理程序,执行减少碳足迹策略,保证从葡萄种植、酿酒到装瓶整个过程皆遵循可持续性原则。
BLAIRPATRICK乃家庭式小酒庄,仅种植两种葡萄:黑皮诺和灰皮诺,出产三款酒:黑皮诺干红、黑皮诺桃红、灰皮诺干白。
此次的酒庄之旅给自己定下的目的是探究新西兰黑皮诺的潜质,每次品酒都是以灰皮诺打头,因其清爽柔润,当作清洁口腔之用,之后重点乃黑皮诺,而以新西兰赖以成名的风格强烈、酸度尖锐的长相思白葡萄酒收尾。
午后的阳光有些强烈,先讨了杯桃红酒猛喝了一大口,甜美迷人,还真不错。看一下酒单,灰皮诺竟是它最贵的酒,2011年的仅生产206瓶。噢,好吧,我还是先试黑皮诺。颜色虽深,香气不错,不知是否环境暗示的缘故,从杯子里竟闻得出橄榄的香,口感亦平衡细致,虽复杂度稍欠,当仍在水准之上,我喜欢。
最后的灰皮诺,第一香以桃子的甜美开头,辅以荔枝、玫瑰、梨为主调,边缘的香似花、似蜜、似苹果、似柑橘、似薰衣草、似热带水果,入口酸度虽弱,却足以支撑起口感的平衡,稍甜虽讨喜,随之却以复杂的风味让人心驰神追。还行嘛,心想。
灰皮诺,在德国叫做Ruländer,在瑞士叫做Malvoise,在匈牙利叫做Szürkebarat,在意大利叫做Pinot Grigio,在阿尔萨斯它曾经叫做Tokay d'Alsace,后因匈牙利Tokaji产区的反对才改回Pinot Gris,和白皮诺Pinot Blanc一样是勃艮第葡萄酒之王Pinot Noir的变异品种,美国的俄勒冈州、南半球的澳洲亦是它著名的产地。让人想起孟庭苇的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来,在黑皮诺的盛名之下,灰红或灰蓝色泽的灰皮诺确实带着些灰溜溜的伤悲色彩,是嫁得不好的妹妹啊。
新西兰以长相思成名,黑皮诺继之,这些年色拉子和琼瑶浆又来势迅猛,灰皮诺总为其所掩,一方面是因为灰皮诺可以酿出风格悬殊的葡萄酒,从清淡平凡的干白到浓情蜜意的甜白,但鲜有独特个性和成熟的风格,从未成为一时之选;另一方面也不像长相思因Cloudy Bay这样的名庄酿出了“有示范作用的原创性”而成为典范,令其他酒庄随而从之。
想不到BLAIRPATRICK ESTATE这家小小酒庄竟把灰皮诺做得如此精彩!更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旅程从新西兰北岛至南岛、从马丁堡到马尔堡(Marlborough)、中奥塔哥(Central Otago),竟然试到了更多精彩的灰皮诺,成为此行最大的惊喜。悄然间新西兰的灰皮诺已然形成了自家的风格、香气、口感,建立了自己的表示之模式,并且能够相续地传达给他人。
事后回想那一天的午后从BLAIRPATRICK ESTATE出来,眯着眼抬头看新西兰著名的蓝天白云,竟应有些村上春树的文章《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的况味。
“四月里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原宿的一条巷子里,和一位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并不是怎样漂亮的女孩,也没穿什么别致的衣服,头发在后面,甚至还残留着睡觉压扁的痕迹,年龄很可能已经接近30了。可是从50公尺外,我已经非常肯定,她对我来说,正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从第一眼望见她的影子的瞬息开始,我的心胸立刻不规则地跳动起来,嘴巴像沙漠一样火辣辣地干渴。”
灰皮诺就是这样的一种葡萄、这样的一种酒啊,让你想起握手已违的青春,那时候我们年少,总有一些风景经过我们的窗口,触摸不到;总有一些东西擦肩而过,没有留下来;总有一些人走进我们的心,我们却不能肯定。而且,等长大了回头,我们仍然不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不觉得很悲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