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木代递纸巾给她:“你哭什么嘛。”
罗韧看木代:“这手机你先别用,也别开机。警方这两天在查,省得麻烦。”
木代嗯了一声,把手机塞回去,转头时,看到曹严华和一万三都在看她。
木代问:“看什么?”
一万三没说话,曹严华吭吭哧哧了一会,说:“你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但是我也说不大出来。”
后半句憋在嗓子眼了,他其实想问:你现在这是……哪个人格啊?
但又怕问出来显得没文化,犯忌讳什么的就更不好了。
于是急着想把话题岔过去:“总之呢,我反正是不相信你杀人的。我们都不相信,是不是啊,三三兄?”
曹严华拿胳膊肘去捣一万三,示意他说一两句鼓舞士气振奋精神的。
一万三被他撺掇的没办法:“小老板娘,虽然我一直不大欣赏你……”
靠,这怎么说话呢,曹严华真想掴他一脑袋。
一万三继续凉凉的:“但是呢,杀人我相信你决不会的。更何况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啊。”
自从斗了老蚌对过野人,曹严华就相当膨胀,特把自己当棵葱,放眼一看,觉得满街都是芸芸众生,只有自己卓尔不群。
他附和一万三:“就是!肯定是有人害你。这人摊上事儿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谁!”
当天晚上,炎红砂和木代住了一间,一万三和曹严华住了一间,罗韧另开。
炎红砂起初那股新鲜劲过去,也开始盯着木代左右端详,不过她是心直口快的,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木代,你真恢复了吗,现在这个,是你吗?”
问的毫无逻辑,木代说:“你觉得呢?”
炎红砂皱眉:“我总觉得有那么一点……”
词穷,说不上来,越想越乱,索性大而化之:“反正呢,只要你人还是好的,大的方针政策上不犯错误,我觉得也没什么关系的。大家还是朋友嘛。”
木代心里微微一动。
她想起何瑞华医生的话。
——这种再次接纳的程度上呢,笼统来讲,亲人>朋友>爱人。
是啊,所以,亲人永远是亲人。
所以,一生可以交很多很多朋友。
所以……
她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揿了灯,说:“睡吧。”
躺下的时候,脑袋和枕头间硌的慌,绑起的头发又没解,木代摸黑伸手,把皮筋解下来,头发一缕缕地理顺。
炎红砂忽然想起什么:“木代,连殊被抓了你知道吗?你那个车祸是怎么回事啊?”
她撑起身子:“我们都猜测,她即便做了什么,肯定也是受凶简影响,其实也不能怪她。但是罗韧……”
说到罗韧,她又躺回去:“罗韧也是狠的,他说,不追究连殊了,但是,也不可能为她说一个字……不过,凶简的事情,也确实不好对外说的,说了人家也未必信。”
车祸?
木代几乎都忘了这件事了。
她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连殊应该是给她下了药,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在郊外,车道边上,车子已经被连殊打发走了。
“她大概是想勒死我的,又没有那个力气,绳子勒在我脖子上,拖着我往边上去,可能是想找个方便下手的地方,然后……”
木代吁一口气,她想起当时,连殊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垂下来。
那又是一块胭脂琥珀。
“连殊有一块胭脂琥珀,跟野人的那块很像……”
炎红砂嗯了一声:“我们都知道了。后来呢……你是不是醒了,所以连殊没有得手?”
“醒了,觑着机会,拼劲全身的力气给了她一下,然后往外爬,当时药劲没过,脑子迷迷糊糊的,使不上劲,爬着爬着就瘫了,后来听到车声,才反应过来,我可能是爬到车道上来了。”
再然后,她就记不大清了,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对她说:起来!起来!要不然会死的!
木代轻轻晃了晃头,想把这些不好的记忆都撇出去:“这一阵子,大概真的是流年不利,一件接着一件的,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炎红砂迟疑了一下,轻声她:“那……你跟罗韧,怎么样了啊?”
木代心里沉了一下。
她咬了下嘴唇,没有回答,然后闭上眼睛,装着已经睡着了。
炎红砂没再问了。
曹严华和一万三明天的任务是去找马超。
没木代和炎红砂那么和谐,两个人说死不睡一张床,石头剪子布之后,输家睡了沙发。
夜静更深,曹严华还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倒不是沙发不舒服,实在是满心激愤难以入眠。
“三三兄,这种小鬼头我很了解,坏起来那是相当坏,满口胡话一肚子坏水,普通人对付不了他的!”
一万三很舒服地躺在床上,被罗韧通知着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可以慰劳筋骨,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曹严华:“所以呢,你预备怎么办?”
曹严华说:“我已经想好对策了,总之,明天你配合我。”
黑暗中,他的身周铺开杀气腾腾的气场:“我要叫这臭小子看看,什么叫来自解放碑的曹爷!”
☆、111|第①章
为了以最佳状态“面对”马超,曹严华一早就在洗手间对镜忙活。
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衣服,牛仔裤松垮,t-shirt上一个骷髅头,肥嘟嘟黑黝黝的左小臂上一条张牙舞爪青龙,一万三好奇的拿手去摩挲:“曹兄,你还有纹身?”
曹严华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刚拿花纸印上去的,别给我噌掉了。”
然后往手上挤摩丝,头发擦的光溜,老话说叫苍蝇上去都打滑,又拿小梳子梳啊梳的,最后哧拉一声,t-shirt领口撕开个豁口,杀气腾腾问一万三:“怎么样?”
一万三皱眉头,老实说,他觉得这身打扮有点过时——这应该是八九十年代的混混风格,现在怎么着都该走个洗剪吹路线。
不过随便啦,混混嘛,注重的也是内涵,外表没那么重要。
于是出发,炎红砂陪木代在旅馆等消息,罗韧去找宋铁。
马超是高三学生,常年瞎混不上课的典范,曹严华和一万三到校门口打听他的去向,看门大爷一脸嫌弃地看他,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去的堕落街!”
堕落街……
其实就是附近不远一条集网吧、游戏、餐馆、美发厅、租书屋于一体的长街,堪称小混混的聚集地,逃学者的乐园,历来为校方深恶痛绝。
中午时分,曹严华目光阴沉地迈入堕落街,他想象中,这样的露面,该是举座皆惊人人侧目的。
然而没有,一条街的人,该干嘛干嘛。
一万三拿了马超的照片,街头街尾走了个来回之后,过来给他递消息:马超就在不远的面馆。
到了门口,马超正坐在靠边的桌子上等面,边上还有不少空位置,但曹严华大剌剌过去,就在马超对面坐下,动静挺大的,折叠桌子都抖了三抖。
马超抬起眼皮看他。
曹严华直直和他对视,毫不畏惧。
马超纳闷,看了看周围的桌子又看看曹严华:“叔,你有事啊?”
不远处,正准备坐下来的一万三险些一屁股坐空。
曹严华气的想跳脚,碍于“身份”,还是把火压下去,胳膊往桌子上一支,把“纹身”朝向马超:“小兄弟,想找你聊个事。”
马超说:“聊屁啊,我又不认识你。”
曹严华火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脏呢。”
马超很是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低头摆弄手机。
曹严华觉得有必要来点狠话威慑:“你放老实点,我跟你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一个不高兴,找人抡死你。”
马超呵呵一笑,手机往边上一扔,身子倾过来,也不叫“叔”了。
“孙子,你当我吓大的呢,南田这片我哪不熟啊,你这张脸,一看就是外来户,还他妈抡死我!”
说话间,忽然腾的一下站起,就手抄起一个塑料凳往曹严华头上砸,曹严华下意识缩了下头。
没砸下来,停半空了,马超鼻子里嗤了一声:“就这么点怂胆!”
曹严华火噌噌的,更主要是没面子,想起自己也是学过三拳两脚的,威风绝不能堕了。
他也一拍桌子站起来:“想打架是吗?”
身后有人说话:“哪呢?挑事的孙子哪呢?”
马超说:“这呢。”
曹严华觉得不妙,一回头,登时傻了眼。
马超刚刚摆弄过手机,大概是在群里叫人了,他的同伙都在这条街上,打游戏的、剃头的、吃饭的,不在少数,先头进来的就有两,都是小年轻,头发染的金黄,火山爆发一样,外头还有好几个往这边走,马超一直朝他们招手。
饭馆本来就小,几个人一进来,顿时局促了。
有人开始推搡曹严华:“哪来的胖子,有病吧你?”
还有人蹭他胳膊:“呦,青龙啊,咋还掉色呢……”
左一戳右一戳的,曹严华有点应付不过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说的就是你,你信不信我报警了,啊?”
正推搡争执,忽然砰的一声,有人摔了个碗。
瓷片四溅,几个人回头,看到一万三。
他看着这边,确切的说,是看着曹严华:“特么吃个饭都不安稳,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啊,啊!”
一边说一边过来,一脸的凶神恶煞,毫不客气推开站在最外的人:“让一下。”
“胖子,说的就是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话没说完,伸手把曹严华的脑袋推了一记,曹严华一个踉跄:“你……你……”
一万三上脚就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