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带了一副画,各自去到不同七处的地方,跨度很大,几乎是中国大半个国境,从西到东。在星星明亮的晚上,燃烧,但是,要把纸灰取回。”
“最后,七个人,聚集到东部的一个小镇——据我们所知,跟猎豹的中国祖先有关。把纸灰混合在一个玻璃器皿里,敞口,放在一间屋子里。”
罗韧眼眸收紧:“然后呢?”
“据说是要等待,他们交代,第七天的时候,偶然进屋子去看,看到玻璃器皿里的纸灰,有了奇怪的变化,有很多在器皿里立起来,聚合成了长方形。有了变化之后,他们立刻将这个玻璃器皿密封,带回了萨马岛。”
“以后的事情,他们就不清楚了。罗先生,猎豹后来忽然行动如常,我们始终不了解原因,也许,真的是贵国神奇的巫术力量。”
罗韧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挂电话之前,那个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也许对你们有用,猎豹的曾祖,在他们回到萨马岛不久就死了。自然死亡,死的时候,抱着那个空了的玻璃器皿,脸上带着笑。据看护他的人讲,他一直在说‘打开了,真的又打开了’。”
……
田野,村庄,远处,三三两两的农人,或许在讨论着今年的庄稼收成,近处,他们几个人,刚刚自一段曲折诡异的故事里回神抽离。
罗韧说了句:“第六根凶简,是主动出现,找上门的。”
也许,它们已经嗅出情况不对,再也不乖乖待在原地受缚。
神棍忽然呢喃了句:“天开眼呢。”
炎红砂奇怪:“什么天开眼?”
神棍的意思是老天有眼吗?猎豹得到凶简,简直是老天瞎了眼,怎么能叫天开眼呢。
神棍却怔怔的,目光有点散,茫然地看远处停着的悍马车。
“那天,小口袋拿回来那本《子不语》,我说要研究研究,我就重新翻了一遍。”
“里头有一个‘天开眼’的故事,很短,说是有个书生,有一天在家闲坐,忽然听到轰的一声,抬头一看,天上开了一道缝,中间阔两头小,形状像条船,里头晴光闪烁,圆溜溜的像个车轴,过了很久才闭上。”
“刚刚那个打电话的人说,那个老头画的画,天上有一只眼睛,真像是……天开眼呢……”
☆、202|第⑩章
重新上路,换了曹严华开车。
因着巨大的“不信任”的压力,曹严华开的四平八稳慢慢吞吞,天色开始转阴,像是猎豹的阴影重又聚合。
猎豹的祖父行的那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召唤?引诱?
炎红砂觉得后患无穷:“那亚凤会不会也会这法子,会不会先我们一步找到凶简?”
亚凤和猎豹的手下一同被抓,但是审来审去审不出玄虚,而且她的确没有海外关系,估计已经被释放了也有可能。
罗韧摇头:“亚凤跟猎豹,不是一个能量级的。”
怎么说呢?亚凤顶多算一个心智邪戾的、跟凶简意外投契的人,从凶简那所能感知到的信息有限。
猎豹不同,她自祖上起就和上一代凶简颇具渊源,而且她的祖上是业已知道的,唯一犯齐七宗凶案的人。
罗韧对炎红砂“激活”的那个说法始终念念不忘:“我还是倾向于红砂所说的,猎豹作为拜凶简者的后代,她的血与常人不同。”
曹严华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渗出细汗:“小罗哥,我们那整个曹家村……好像都是什么拜凶简者的后代啊。”
罗韧笑了笑:“这个不一样,从秦朝到现在,你们那个村子经过太多代的繁衍了,而且并不是每一个拜凶简者都想‘光复大业’的,总有人想过太平日子。”
说到这,蓦地想起亚凤的话来。
——他跟你们不一样,曹家村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生来就不一样。
——你也不一样?
——我心肠坏啊。
罗韧眉头皱起,现在想来,亚凤的回答是包含了信息了。
这个“不一样”有两种原因。
一是,生来就不一样。
二是,心肠歹毒。
罗韧长吁一口气:“猎豹这两个条件都符合,她‘生来’就不同,心肠狠毒也是众所周知,更加升级的是,在几代之前,她的祖上犯下了七宗凶案。”
不是所有人的血都能做这种召唤。
一万三忽然冒出一句:“而且我觉得,第六根凶简之所以送上门了,还有一个原因。”
“血液这个东西,简单来讲,是血腥味的液体,但是往复杂了说,包含很多基因信息。单凭dna,说不定能复制出个人来。”
他指罗韧:“那个时候,凶简已经着手对付我们了——亚凤不就是用什么拐卖的信把我们都骗到了曹家村吗。第六根凶简,会不会从猎豹的血液里感知到了,猎豹是罗韧的敌人,而罗韧恰恰是凶简要对付的对象。”
罗韧后背发凉。
果真如此,那第六根的出现就不是完全源于仪式的召唤,那是一种审慎的甄选、双向的需要、彼此的渴求和强强联手。
猎豹的祖上下南洋时应该知道凶简已经被扣封了,那个烧毁血画的仪式抱了很大的侥幸心理,派出那七个人前,猎豹的曾祖都不知道能否成功。
所以,大功告成之后,他喜极而亡,呢喃的那句“打开了,真的又打开了”,指的是七根凶简又被打开了。
如果第六根凶简的出现如此复杂,那么猎豹就不可能知道第七根凶简在哪,她一直派人查找,那个“hide”不是指她藏起了凶简,而是指凶简自己,巧妙的躲起来了。
炎红砂蹙眉:“肯定很难找,凶简这玩意儿,有时候真是有智商的——我至今记得,它明明怕水,却附在老蚌身上避水。”
一万三低头算了一下日子:“七七之数,现在还剩……十九,二十天了。二十天里,我们要先去有雾镇,为了找到凤凰鸾扣,垄镇可能也得去——如果第七根藏的太过诡异,凤凰鸾扣又给不出什么给力的提示的话,结果……真是很难说。”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沉滞起来。
行百里者半九十,表面上看,六根在握,一片形势大好,但是谁能想到,只要时间上一个不符,一夜退回解放前呢。
这里的“解放”,可不是指曹解放。
没人说话,都在默默算着日子。
二十天,三周不到,四百八十个小时,倏忽就过去了。
曹严华忽然大力的摁了一下喇叭,兴高采烈。
“你们别这么悲观啊,换个角度想想,运气好的话,二十天之后,咱们就彻底告别这坑爹的收伏凶简啦,咱们可以过太平日子去啦!哎,到时候你们都干嘛去?”
一万三瞥了他一眼:“你干嘛去?”
曹严华居然计划的满满:“我吧,好多事儿呢。我琢磨着,我得回曹家村一趟,跟家里闹别扭也够了……我要跟我小师父好好练武、在酒吧打工挣钱、想办法把凤凰楼的生意搞起来……前两天我上网看了,古城这里,很多剧组来拍戏呢,万一人家需要武打演员什么的,我就去报名,跑个龙套。没准成龙大哥也来呢……”
说的满面红光乐不可支,眼里满满的都是对二十天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
或多或少的,每个人的心绪都被带起来了。
一万三想了想:“我吧……先还债吧,老欠人一万三,也怪别扭的。”
炎红砂插嘴:“总比我强,我欠三十多万呢。”
她叹气:“没准,以后大家都叫我三十万,没人叫我红砂了。”
罗韧笑起来:“关于红砂的债务,我倒是有个想法。”
一万三一拍大腿:“我也想到了,罗韧,你别说,看看咱是不是心有灵犀。”
他找了张纸裁成两半,递了一半给罗韧,两人各自低头,在纸上写了什么,炎红砂好奇的不行,想看罗韧写什么,中间隔了个木代挡着,想看一万三写什么,一来他坐在后车厢,二来手刻意拢着,什么都看不到。
过了会交换,一万三写的是“石头”,罗韧写的是“炎老头”。
炎红砂一下子明白过来。
木代看着她笑:“我也总在想呢,你爷爷下的最后一个宝井,里头是有宝石的,只不过被挪到山洞里,那个扫晴娘女人的床底下罢了。那一批原石,应该值不少钱。”
曹严华恍然:“对,对!等事情了了之后,我们去一趟四寨,帮红砂妹妹把原石给捯饬出来,卖了还债。”
这样好吗?炎红砂咬着嘴唇不说话,心底里,她真是好想摆脱这一笔无妄的债务,但是,都用在自己身上,合适吗?
罗韧看着她笑:“就这样定了吧,用这笔不明的财,清那笔不该你背的债。大好的年纪,是该努力工作挣钱,但这是为了更好的人生,不是为了还债。”
这话倒提醒了木代:“我也要跟曹胖胖回一趟曹家村,当初在地洞里,有好多人的尸骨,我那时还发誓说,要是平安出去,要把尸骨都掩埋了呢,地洞里还有不少银元,费用应该不成问题。”
好像还有人没说,曹严华眼珠子滴溜溜转,从后视镜里看罗韧:“小罗哥,你呢?”
罗韧笑了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曹严华不干:“小罗哥,大家辛苦了那么多日子啦,不得庆贺一下啊,你一直领头,怎么着也得带我们聚个餐啊,旅个游啊……”
木代点头:“没错,还说带我爬雪山呢。”
电光火石间,曹严华灵机一动:“结婚!小罗哥,你跟我小师父结婚吧!”
结婚?
罗韧愣了一下,木代也有点猝不及防。
然而,有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关的人,嗨了。
“结婚好!”神棍手舞足蹈,“必须结婚,我可喜欢看人结婚了,我来证婚。”
他坐在副驾,安全带绑着,手伸的再长都够不着罗韧,心痒痒的。
“小萝卜,证婚是我的特长,我连礼服都有!熨斗一熨,连个褶都没有!”
“必须在我朋友的客栈房间结婚,蜜月客房,灵的不得了。”
炎红砂听不懂了:蜜月客房还能显灵?
神棍得意洋洋,呱啦呱啦献宝样摆忽开了。
据说,他有个好朋友叫小毛毛,在距离丽江不远的仁里古城,也开了一家客栈。
那个客栈开了之后不久,他的另一对朋友,那是男才女貌嗷嗷地配啊,历经了坎坷磨难之后,在客栈结婚,婚房用的就是客栈的一间客房,神棍小毛毛一家给布置的。
“我给证的婚!然后送进婚房。你想想,那个房间,被我和我的朋友双重加持呢,从此之后,每时每刻都洋溢着吉祥喜气。”
“两个人结婚之后,别提多如胶似漆了……”
后半句话他憋在心里没说:就是生了个凶巴巴的小崽子,真是烦死人啦。
“小毛毛开始的时候,是把房间专门留给他俩的,经常打扫,别人来了都不让住。但是那两个人,去古城的时候少,客栈总要做生意的,于是有选择的对外开放。”
什么叫有选择呢,据说只接待新婚夫妇和浓情蜜意的情侣,只要住过那间房,此后的感情生活,那是顺风顺水和和美美啊,更神奇的是,有一次,小毛毛破天荒接待了一对要离婚的夫妇,结果,一夜在房互诉衷肠之后,婚不离了,手牵着手回家奔往新生活了。
一万三翻了个白眼,心说:恶意营销,炒作。
神棍兴致勃勃:“真的,小萝卜,你不一定能住上呢。不过好在你认识我,那么喜气的房间,必须在那结婚啊……”
木代有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