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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9节

  这两人话音一落,便交上了手,但见那一字剑将手中石剑一掷,人便腾空而起,脚踏飞剑,朝着不远处的杨知修倏然飞去,而在电线杆子上面的杨知修则将手中的玉质短杖往空中一抛,那短杖之上精雕细琢的蟠龙竟然显了形,将这短杖给托起,化作朦胧胧一件大棒,长达七八米,隔空打来。
  一字剑飞在半空,瞧见这大棒砸下,不由得大喊一声:“咦,二郎化神杖?当年灌江口王家一门十二口的灭门惨案,竟然是你做的?”
  他口中惊呼着,手上却半点都不含糊,一个翻身而起,脚底下那碧绿石剑朝着前方一搅,那青蒙蒙一只大棒立刻被搅成粉碎,然而飞剑上的力道也最后丧失,不得已,只有坠落在地上来。
  杨知修待一字剑立足未稳,人便以俯冲之势,接过落下来的玉质短杖,朝着一字剑砸下来,口中却也承认,说是我又如何?
  一字剑与杨知修在地上瞬间交手好几个回合,场中之间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在不断变换身位,我们还能够凭借着炁场感应,勉强捕捉到两人的身形,修行稍微底下者,瞧一会儿,便会感觉到眼晕。
  在不断的交手中,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用尽每一分心思来应付对方的攻击,也打起每一分精神,来朝对手进行最致命的进攻。
  眼花缭乱间,我和杂毛小道朝着灵棚缓慢移动而去,杂毛小道砸着嘴巴,轻轻感叹道:“不愧是与我师父齐名的十大高手之一,这飞剑使得……啧啧啧,惊天地泣鬼神,难以言叙啊!”
  我瞧见那把石质飞剑不断地在空中盘旋平刺,忽左忽右,神出鬼没,有时连起来如同一连串残影,有时极速起来便像那凭空出现,即使我没耍过飞剑,也知道这一字剑的飞剑功夫,如羚羊挂角,已至化境。
  何谓“化”,那即是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修行已臻化境,近乎道,近乎自然之法,那么任何本已会的、未学但见过的、或未见过但多次听说已稍有领悟的功法、招式和技能,都可以信手拈来、随心所欲,使得行云流水,且威力甚重,这便是一字剑所能够达到的境界。
  一字剑厉害如斯,然而在杨知修这样的对手面前,却宛如逆水行舟,泥潭步行,所有一气呵成的剑法都受到了最大的克制,让他出剑受制,回剑受制,奔走逃避也受制,竟然在交手不多时,两人火星撞地球,轰然对拼,然后倏然退后,相互间隔十来米之后,终于停歇下来。
  这是一场宛如艺术一般的交手,这是一场让人震撼惊心的战斗。
  直到两人收手之时,我愣没有瞧出谁胜谁负来。
  沉默啊沉默,整个场中的人都被震撼住了,没有一个人开口,死一样的沉默过后,一字剑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在他的身前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胸口不断起伏,他咬着牙,摇头叹息道:“唉,想不到你竟是那个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的恶面人。这些年,你究竟作了多少恶事,方才会变得如此厉害?”
  杨知修这时也咳出了一口血,不过精神却旺盛了许多,平静地说道:“强者之路,唯有踏平一个又一个的山头,才能成功。我若心不狠,早就死在茅山后院了,死在我手上的人,我早已记不得模样……而我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对得起他们的死去!”
  这个伪善的男人抬起手中的二郎化神杖,正要对一字剑进行最后的裁决,这时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杨知修身后,一口,咬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第二十二章 世界上的悲伤都是一样的
  我在缅甸之时,曾经瞧见过那蟒蛇吞兽,别说是一个人,便是一头牛,都能够依靠体腔强大的伸缩性,将其直接纳入腹腔之中,而这头湖泥地龙也是如此。
  这畜生极为记仇,之前杂毛小道戳了它几剑,即便是未破防,也是穷追猛打,而此番杨知修将它身上刺出了好几道口子,汁液飚射,却是伤到了根基,自然更是忌恨,在这两人一番惊天动地的拼斗之后,终于出了口。
  一咬,即中,接着依靠自己强大的咬合力,竟然将杨知修的上半身给直接吞入嘴中。
  这突然的变故让我们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刚才的战斗实在是太激烈、太精彩了,以至于大家都忘记了那个只知道撞垮房屋的正主,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位顶尖高手的对决之上,没有人知道这头湖泥地龙是如何从瓦砾之中爬出,又如何避开杨知修的注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暴起而击的。
  又或者,它是直接从地上钻出来的?
  在那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住了,唯有一道黑影子却一直关注着战场中的每一丝动向,在湖泥地龙正准备将肠道中的肌肉不断收缩,使得这个让自己受伤的家伙完全无法动弹,给绞杀于腹中之时,倏然出现在它的旁边,一刀、一剑,双双插入了它刚才被杨知修戳出来的伤口处。
  湖泥地龙嘴中咬着一整个人,受痛之后也呼喊不得,唯有使劲儿翻滚,然而它终究没有成功,因为在它嘴中的食物却并没有死去,而是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正在奋力反抗,使得它也动弹不得。
  杨知修与湖泥地龙在较力,一方为人,一方则是那上古遗种,身长三丈的古怪长虫。
  两相比较,竟然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只是在僵持着。
  这个茅山叛逆果然好神通,不过他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修为,只怕除了当了这么多年的茅山话事人,能够得到诸多便利之外,还有他长久以来隐蔽身份强取豪夺的手段有关,比如他手上的那根宝贝,听得一字剑说起,和那什么灌江口王家一门十二口灭门惨案有关,诸如此类事件,不知凡举,也不知道这个外表伪善、心中罪恶滔天的家伙手上,到底有多少血腥在上面。
  正道修行极为艰险,一步一个脚印,故而年轻的高手极稀少,年长的也不常遇见,但是邪派魔道,少年高手却是层出不穷,关键就在于一个“偏”字。
  剑走偏锋,强取豪夺,原始的累积总是要践踏在别人的尸体之上,必然充满了血腥,这样得来的本事也是堪称速成,不过天道昭昭,一直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头顶照耀,养蛊人的三结局“孤、贫、夭”,其他行当未必没有这种说法,邪道之人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突然惨死,有几人能够安然终老?
  这些且不谈,瞧见这场景,那一字剑也不屑于趁火打劫,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净瓶,往自己嘴中倒着丹丸,气行于身,巍然不动,却是抓紧这机会疗起了伤。
  那杀猪匠是高人风范,而我却根本不会顾忌太多讲究,这是机会,连天下十大高手之一的一字剑都干不过杨知修,而现在这老家伙好不容易露出了一点儿破绽,我哪里能够放过,当下身子一动,鬼剑倒提,人便朝着前方冲去。
  与我一起冲出的还有杂毛小道,比他更快的,则是雷罚。
  到底是一起经历过太多腥风血雨的小伙伴儿,我和杂毛小道浑然不顾忌太多忌讳和脸面,直接朝着被湖泥地龙给咬住了的杨知修杀去,雷罚最先到达,但是这飞剑却被刚刚袭击了湖泥地龙的蓑衣人黄鹏飞给拦住了,那个家伙悍不畏死,伸出手中长剑,咬牙顶住了雷罚的愤然一击。
  黄鹏飞即便是受过无数秘法炼制,虽然实力比生前厉害了一大截,而且如同真人一般,但终究还是一头死物,雷罚之上蕴含着九天之上存于桃木芯里面的雷意,那种雷意至刚至阳,却不是如同他这样的家伙所能够抵御的。
  挡住了杂毛小道这飞来一剑,黄鹏飞人便朝着后面飞去,浑身冒着滚滚黑烟,却是被雷罚电得神魂紊乱。
  瞧着这情况,我稍微有些惊讶,果然如同朵朵以前所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此身一死,从身体到灵魂,其实都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往日的黄鹏飞贪婪胆小,自私浅薄,倘若碰见这般的事情,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然而此时为了自家老舅,竟然舍命相抵,让人赞叹。
  不过欣赏归欣赏,作为我的敌人,我的敬意便是赐予他真正的死亡,烟消云散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当下我一个箭步冲上旁边,黄鹏飞落下的那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凭空生出一双如藕手臂,朝着他的身上轻轻一拍,便朝着我的剑口飞来。
  高手交手,天时地利与人和,契合到了最精妙的境界,往往只需要一招。
  鬼剑穿过了黄鹏飞的胸膛,而他手中的剑与长刀,锋利处离我的喉口和心脏位置,只有一指之长,便再难寸进一步。
  黄鹏飞那模糊的脸缓缓抬起来,凝目紧紧盯着我,勉强说出一句话来:“怎么又是你,我不服啊?”
  我将鬼剑缓缓拔出,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个人还要杀两遍,我他妈的找谁说理去?”
  愤怒不甘的黄鹏飞没有再说出第二句话,鬼剑宛如一架过载马力的抽水机,将这凝练已久的凶魂给不断拉扯到剑身之内,然后开始将这力量筛选度化,在最后的时候,倏然一声响,消失于无影无踪,只有一具僵硬的尸体,摔倒在地。
  将黄鹏飞弄得魂飞魄散的我却没有一点儿兴奋之情,因为就在我将黄鹏飞杀死的那当口,在我身边的杂毛小道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叫声,朝着后面跌飞而去,当我提着鬼剑转身来瞧时,发现那头湖泥地龙的老鼠一般的头颅给撕裂,腥臭的绿色浆液漫天飞洒,然后一道黑影朝着我倏然冲来。
  鬼剑剑花一抖,朝着这黑影罩去。
  接着我的眼前一花,感觉到胸口中了一掌,人便坐了飞机,朝着天上飞去。
  当我从空中跌落下来,在泥地里滚上了几圈的时候,瞧见被吞入地龙口中的杨知修一身鲜血,跪倒在地上,将刚才那具蓑衣人的尸体扶起来,脸色铁青地瞧望着。
  那具尸体少了黄鹏飞的恶灵依附,早已不再是他的模样,而是一张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的平坦之脸,宛如没有雕刻过的木偶。
  杨知修凝望着这具尸体,口中喃喃自语地说道:“鹏飞是我的亲外甥,他从小就很乖,受了欺负之后只知道哭,也不会打架,也不会骂人,可怜兮兮;他长得可爱,嘴也甜,就像一块儿糖,跟他在一起,让人心中如蜜——我一生未婚,没有儿子,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的儿子,当年他死了,我几乎发狂,后来我从茅山叛出,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拥有鹏飞残魂的客海玲,将变成鬼的鹏飞重新度化。我希望有一天,能够让他借尸还魂,重新苏醒过来……”
  杨知修缓缓说着话,我心中一跳,想着他与黄鹏飞的关系,可不就是如我与朵朵一般么?
  都是一般模样,只是大家的立场,各有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