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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4节

  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下意识地问,说难道我就没有办法回阳还魂了么?
  那老妇人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所谓有因必有果,意思是说这世间其实是有无数的线索组成的,只有理清了这些,才能够让你平安回到身体里,不至于被无边罡风吹灭。不过大道无常,遁去的一,必然都会有变数存在,从这儿往东,直走百里,那儿是此处与幽府的交界,有一条生死河、阴阳界,如果你成功地闯过去了,那么说不定也能够重回人世——不过这个方法极为凶险,除了少数极为幸运者,很少有人能够闯得过;而且即便闯过了,那灵魂也会有可能受损,发生许多变故……
  他这般说着,我突然想起了虎皮猫大人,那肥鸟儿的前世就是屈阳,而它自称是从幽府返回来的大拿,可见当年它也是走了此道,而即便如此,它的记忆也受损严重,而且还错投了身,至今只能寄身于一头痴肥的大鹦鹉身上,难道我现在也要走上大人的老路么?
  我能够闯过去么?即便是闯过去了,我会不会也像虎皮猫大人一样,变成我根本就想象不到的存在?
  不过如果我也变成一头痴肥的鸟儿,小妖她会不会嫌弃我呢……
  我的脑海里面乱糟糟的,不过听到老妇人说起这是回去的唯一方法,我也只有咬着牙硬拼了,站起身来,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然后小心地问道:“得蒙大恩,不胜感激,不晓得能不能请教一下老奶奶您的尊号,说不得以后还得初一十五三炷香奉上,以表谢意……”
  我说得恭谨有礼,那个老妇人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摆摆手说不用了,老婆子我在这里待得太久,都忘记自己的名号了,你若有心,跟着许鸣叫我一声奶奶即可,其实如果为了稳妥,我还是建议你不然就留在这里既是,若是真的要闯生死河,只怕魂飞魄散,也犹未可知呢。
  我念及平生的亲人和朋友,眷念却越发地执着起来,并没有听劝,而是再次鞠了一躬,然后毅然离开了此处。
  我出了这殿宇,又打牌楼之前走过,许鸣这才追了上来,拍着我的肩膀劝道:“陆左,你不要冲动,这些年来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人太多太多,当晓得回不去了之后,他们大部分都选择生活在了这里,只有少部分人选择去闯,然而却没有听说有人能够越过去——你且等等,再有一个多月我们也要回去了,到时候我或许能够带着你一起回去,虽然这里面会有变数,但总比你现在孤注一掷的行为要好得多……”
  看着许鸣一副焦急的表情,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感激的话我不多说,放在心里面就行了。我如果不趁早赶快回去,那么即使以后还能够回去,那个时候的我也已经不再是我了,而至于成功的例子虽然不多,但是我却晓得有一个。
  许鸣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读出了我眼神之中的坚毅,终于点了点头,说好,把面具和这个带上。
  他递给我一张羊皮纸,上面用一种黑色涂料绘出了一张似是而非的地图,指着右下角的一条长河说道:“在这里,就是生死河、阴阳界,希望我回去的时候,还能够再见到你。”我将面具带上,然后收起羊皮纸,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的,不过我还是希望回去之后,大家永远还是不要再见面。
  我和许鸣在牌坊下面分了手,然后根据地图的方向,朝着镇子东边跑去,因为他给我的面具,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的地方,一路上我瞧见不少的人,他们说不上是人,又或者鬼魂,仿佛寻常一样生活在这镇子里,我没有心思研究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状态,心思匆忙,朝着镇子外面跑去。
  当我走到镇子边缘的时候,瞧见先前围在镇口的那些牛头已然不见了,留下了零落的巨大脚印。
  因为牛头的到来,镇子里一片肃穆,边缘还有黑甲人在巡逻,我看到镇口那儿倒是有人出入,于是也从那儿走,谁知先前秃顶儿老头还在,见到我要出镇子,摸了摸鼻子,说新来的,出去小心点儿,别给那些气哄哄的畜生给捞到便宜了。
  我不晓得他这是善意的提醒,还是警告,只是欠了欠身子,然后默不作声地离开。
  出了这个鬼镇,我按照地图,开始朝着东边的方向疾走,脚步不停,很快就走出了很远的距离,回过头去,只见小镇的灯光依旧还在,不过却越发地微弱了。
  我叹了一口气,情绪万千,不过也来不及收拾,准备着继续赶路,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眼角突然出现了一道窈窕倩影,拦住了我的前路之上。
第二十三章 河边彼岸花
  看着面前这个头比我还要高的窈窕淑女,我捏紧了拳头,然后压低着声音淡然说道:“星魔大人,不知道你拦在我的面前,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星魔一席青衣,虽然带着古板的面具,但是整个人风姿绰约,恍若谪仙一般,面具后面的星眸盯着我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你不是泰山伯鬼镇的人,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跟许鸣搅到一起来?”面对着这美人儿的责难,身无长物的我却无所惧,稍微往后站开一点儿,然后平静说道:“你和许鸣之间有什么恩怨,这我管不着,但是有一点,那就是我想告诉你,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你惹不起,而我就是其中一个,所以,让开路来,不然……”
  我的嚣张让星魔不怒反笑,她故作夸张地洒落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让这个空旷的原野充满了许多生气,而后她充满期待地说道:“好啊,来吧,人家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威猛?”
  她的挑衅在我看来并没有多少效果,此刻的我已经大概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形,看着似乎并没有埋伏,可以想得到这都是因为遁世环的缘故,使得星魔以为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角色,凭着她十二魔星的实力,便已经足够将我拿捏在手心里,犯不着呼朋唤友,反倒伤了她星魔的脸面。
  然而星魔的托大却足以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心急前往生死河的我又不是花心的杂毛小道,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跟这娘们儿玩耍,即便是晓得那面具下面的脸容足以堪比洛飞雨那般的美艳,但是却也没有任何等待,直接一个滑步前冲,厉声喝道:“既如此,那我就让你晓得这世间的厉害吧。”
  即便没有双剑,但是野路子出身的我依旧有着超卓的格斗能力,这一点并不同于习练套路而来的本事,而是踩着无数性命爬上来的手段,一出手便是大开大阖,刚猛无比,拳头顶尖儿的那风声呼呼,有破空的响声炸起来。
  还是那句老话,叫做“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这边箭步一出,那星魔便晓得面前这个神秘人物不可小觑,她娇喝一声,全身骨骼肌肉一阵抖,啪嚓啪嚓地响起来,然后挥拳与我来斗。两人交错而过,然而我这挟着十二法门中的观想妙法,宛如山势走移,其势凶猛,那星魔与我仅仅只交手一个回合,便吃了暗亏,惨呼一声过后,疾步后退。
  到底是十二魔星中人,她仅仅与我一接触,便晓得拳脚方面应该不是我的对手,整个人立刻变得慎重起来,手往腰间一摸,一道蓝光乍现,竟然将腰间的蓝星铁锻软剑给拔出,一招满天繁星,将我前进的方向封得死死。
  星魔以软剑为武器,本身也有一套与之相辅相成的剑法,一旦施展起来,的确也十分凌厉,那细碎的剑锋扑面而来,仿佛暴雨骤起,在我的前方幻化不定,而与此同时,有无数的鬼啸之声升腾而起,似乎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住了,一时之间倒也颇为恐怖。
  即使排在十二魔星的末端,这个星魔的实力也足以傲视群雄,邪灵教的底蕴当真是不可小觑。
  不过她这剑法越是凌厉,在我看来却越是华而不实,仿佛纸糊一般的墙壁,一捅而破。我在外围游弋了好一会儿,大致瞧清楚了这软剑的走向以及特性,腰间一扭,人便朝着前方疾走,那星魔剑雨暴洒而来,漫天星光,而我的右手却只是平平一伸,大巧若拙,沉重无比地探入了那璀璨的光芒之中去。
  接着,我捏住了这软剑的尖端,有力而沉稳。
  所有的一切纷繁剑雨都变得无影无踪,整个场景仿佛就是星魔的剑术表演,而我作为裁判,终止了这一过程,潇洒的程度简直可比当日雨夜小村那杨知修空手接起雷罚的派头。我并不晓得自己何时能够有这般的厉害,只不过感觉全身的协调性已经到达了一个巅峰,意识和动作已经能够完美地配合在一起。
  手中的软剑骤然被控,星魔也是有些惊讶,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根本就超出了她的想象,不过她倒也不会慌张,身形一扭,直接如游蛇一般朝我攀附过来。
  这女人的身子柔如锦缎,贴身缠斗的功夫最是厉害,不过她若是想用这法子与我来决一胜负,那么我敢肯定她一定是打错了主意,因为此刻的我对于自己全身力量的控制已经在灵魂祭殿中那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之间,升华到了我都难以想象的程度,当她真正近身而来的时候,三下两下,我便已然翻身将她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果然不愧是与洛飞雨并列为邪灵双姝的女人,我本来不带半点儿情感色彩地将她压制,然而这一番温香软玉的摩擦之下,竟然感受到不一样的情绪来,而星魔在被我野蛮地压制住,动弹不得之后,挣扎无果之后,居然哼哼地呻吟出声来。
  这种诱人道极点的呻吟声根本就是常人所能够忍得住的,当星魔面具下面那温热的气息扑在了我的脖子下面的时候,素了许久的我可耻的……呃,我终究还是凡人,忍不住将星魔脸上的面具一把扯了下来,瞧见面具下面那一张憋得通红的俏脸,圆润挺翘的樱唇、直挺的琼鼻以及波光潋滟的明媚眼眸,哪一样都是那么的美丽,让人根本就没办法硬起心来下狠手。
  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我扬起手来,下决心将星魔给打晕在地,然后离开。
  然而当手刀砍到一半,我却再次停了下来,我环顾四周,倘若将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搁置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估计我走不出几里地,她就有可能遇害。又沉默了几秒钟,我一把掐住了星魔的脖子,压低着嗓子说道:“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跟着我,不然我会真的把你杀了的!”
  这般警告完毕,我松开了左手,又把星魔那把软绵绵的腰间软剑给直接扔到了远处,站起来离开。
  然而我走了十几步,豁然回转,瞧见星魔居然气喘吁吁地跟上了我来。
  瞧见这娘们居然并不听劝告,而是执意要跟随我来,我的脸绷得紧紧,下意识地去摸了一下鼻子,想着实在不行,我只有下狠手了,要不然小佛爷和他的一众余党可都在这附近呢,要是我真的因为这娘们儿暴露了,不但我会没命,而且还会连累到一直在帮助我的许鸣,要真如此,那我这可就是妇人之仁了。
  然而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星魔居然提前说道:“你,是不是准备前往生死河那儿?我对那儿的路挺熟的,如果是,我或许还能够帮得到你的忙……”
  星魔的话语让我刚刚升腾而起的狠心立刻灰飞烟灭,我盯着这张妖冶美艳的脸孔,小心地说道:“为什么?”
  我只说了三个字,但是星魔却已经明白了我所要表达的东西,伸开双手,欢畅地表达道:“我来这里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了,腻了,不想待了。我听说在生死河岸,常年都会有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开放,美丽极了,我也想要去看一下。至于你,一个忍不下心来杀一个弱女子的男人,我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再次认真地盯了这美女疯狂而妩媚的眼眸,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耸了耸肩膀,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转身,朝着远方离去。
  这一路上,我走在前面,而星魔则走在后面,我们两个像空旷原野上面两个空灵而寂寞的符号,一直都没有停歇,星魔无数次想找我搭讪套近乎,然而每到这个时候,害怕被她发现真实身份的我总是快步与她拉开了距离,然后快速疾奔而行。
  天地之间一阵寥廓,当周围的参照物亘古不变的时候,时间也就没有了意义,我不知道自己行走了多久,仿佛一直走到了世界尽头,而终于我的视线被无数的花瓣给充斥的时候,后面的星魔告诉我,说我们应该是到了,因为在生死河边,彼岸花开。
  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原义为天上之花,红的似火,白的胜雪,它据说是接引之花,花香有着奇异的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它本是天上之物,怜悯世人,让亡魂在归于幽府之时回念一生,故而才会生长于此;而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小妖,她的前身,据说便是这种神奇的花朵儿。
  我缓步地走进了一簇又一簇的花丛之间,望着远处川流不息的人流,心中不知不觉地多了几许感慨。
  不管我这到底是做梦,还是亲身的经历,但是心中那种苍凉和悲伤,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填充在胸间,让我那一释怀。这世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生于世,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们匆匆一世,又所为何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