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全身就像虚脱了一般,瘫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只要大烟枪活着,这事就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一个在苏北长大,一个在淮阴,虽然不是太远,但从记事起我就没见过他,他怎么就成了我哥呢?
小辣椒急忙跑过来,只道我是吓的,心疼的一把将我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了。”苍狼也一瘸一瘸地靠了过来,伸出舌头轻轻舔着我的脸。
一见苍狼,我顿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抱住苍狼,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小会发生的事,早就超过了我心理所能承受的极限。先是对老虎的惊惧,接着就是对苍狼的感动和担忧,又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接着就是对大烟枪的迷茫,实在令我无法在假装坚强下去,大哭,成了最好的发泄方法。
我一哭,小辣椒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不停埋怨自己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蹚这浑水的,我错了,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让你搅和进来,早知道一刀把张易龙宰了就算了。”
老六也在旁边抽着鼻子道:“妈的,不玩了,这我们玩不起,刚才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老虎扑到了老七跟前,心都凉了,以为老七这回一定完了,要不是宋大哥,老七肯定没了。”说着说着,大嘴一咧,也嚎了起来。
我急忙止住悲声,死要面子道:“都别哭,我只是心疼苍狼。”说着话,又将苍狼抱紧了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谁他妈再敢动一下苍狼,老子将它切成十九块,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敢动苍狼一根毛,老子都跟它玩儿命。
“我死了吗?怎么都哭成这样?”大烟枪幽幽醒来,想爬起来,一动却疼得一龇牙,只好躺在老虎身上说到。
蒙先生道:“你是命好,落下来正好拿老虎做了肉垫,你身上又有精钢护甲,所以只受点了轻伤,不然你想活都活不成。”
大烟枪惨然一笑,大概又牵动了伤痛之处,又一咧嘴,自嘲道:“那是当然,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像我这种祸害,阎罗王都不愿意收我。”说着话,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大石上直喘粗气。
我刚想问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老六已经走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大烟枪面前,“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宋大哥,你刚才救了老七的命,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我这人就是嘴有点贱,以前要是有说话难听的地方,你就当我放屁。”
大烟枪急忙道:“你这是干什么?”想伸手来扶,但伤势又疼,急得直喊:“起来,快起来!”
第七章 蛇鼠之争
石锤、豹子、老六三人应声而去,宰杀对马四哥来说,那是小菜一碟,抽出杀牛刀就动上了手。苏色桃挤着红毛怪,紧紧抓着红毛怪的胳膊,好像生怕一松手红毛怪会飞了一般。小辣椒则靠在石头上,将我的头揽在怀里。
红毛怪将那红果子往我面前一递,冷冷地道:“给!”蒙先生看了看,笑道:“果然是菩萨果,玉兄弟真是好命。”
我伸手接过,看着红毛怪脸上的伤痕,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幕的惊险,眼眶又是一热,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道:“谢谢!”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红毛怪冷若冰霜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丝笑容,淡淡地说:“不用!”转身走向一边坐下休息。
以前我总是不敢正视红毛怪,总觉得他的眼神过于凌厉,像刀子似的,而且冷得吓人,可今天忽然觉得自己错了。在红毛怪那冰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滚烫的心,刚才那一笑里,甚至还透露着一丝孩童般的纯真,在刹那间,连他脸上那道大蜈蚣一样的刀疤,看上去都不那么刺眼了。
我低着头,含着眼泪将那菩萨果一口一口地吞食了。这玩意看上去鲜红欲滴,十分诱人,但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虽然口感很脆,汁水也很是丰富,可惜这味道,实在比嚼树叶好不了多少。
这菩萨果虽然口感不好,但功效却确实不错。我一吃下去,没一会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慵懒到不行,一双眼睛直想往一起合,实在忍不住了,干脆将精神一松,闭上眼呼呼大睡起来。
这一觉睡得太沉了,等我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谁把我抬进了个还算干燥的山洞,洞口也很隐蔽,还给我身下铺了一层枯草,其余人等正在围坐在火堆边烤着肉,香味一阵阵地往鼻子里钻,想来就是那老虎了。
苍狼正趴在我身边,撕咬一大块生虎肉,我爬起身,挤到小辣椒身边。小辣椒见我醒了,冲我嫣然一笑,伸手递了块烤肉给我,我抓过来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这一顿吃的,真是既解馋又解恨,还填饱了肚子,吃完烤肉,又灌了几大口水,打着饱嗝,一把拉住旁边的大烟枪道:“行了,吃饱喝足了,你得把今天你喊的那句话给我说清楚,你怎么就成了我哥了?”
“我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大烟枪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一边啃着老虎肉,一边打着马虎眼道。
但这次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蒙混过去,也不说话,就用眼神死死地盯着大烟枪的脸看。大烟枪顿时不自然起来,啃了两口虎肉,见我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长叹一声道:“好!反正迟早你也会知道的,我就和你说了吧!”
我精神一振,支起耳朵来听,大烟枪会说出什么话来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绝对和我有着莫大的关联。
大烟枪几口将虎肉吞了,就用袖子擦了擦嘴巴,伸手拿出烟来点上一支,狠吸两口,两只浑浊的眼珠子眯了起来,啪嗒啪嗒嘴道:“不错,我确实是你的亲哥哥,不过这事要说起来,也得从我们的祖辈开始说起,张易龙以前也说过一些,但却和实际情况出入甚大。”
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苍狼一眼,说道:“我们的曾祖父玉飞龙,是当年盐帮苏老帮主的关门弟子,深得苏老帮主的器重,曾祖父对苏老帮主也甚是忠心,几乎从不离其左右,所以别人才会误称老帮主为狼王,实际上,狼王则是我们的曾祖父玉飞龙。”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大烟枪的脸上忽然充满了骄傲,我明白他的心情,那是一种家族的荣誉。
大烟枪继续道:“只可惜,老帮主误中奸计,曾祖父赶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临终前指出帮里有内奸,要曾祖父暗中探查。”
“接着盐帮受到了清廷和外国联军的联合镇压,几乎全军覆没,曾祖父几人隐居到了茅山脚下,数年后,李益和李眉姐弟俩暗中勾结,盗取了盐帮藏宝,并且嫁祸我们的曾祖父。”
“不对啊!盐帮藏宝不是还在茅山吗?”老六插了一句。
大烟枪道:“现在看来,盐帮藏宝当时可能并没有被取走,只是修改了地图,将藏宝点弄混了而已,可当时大家并不这么认为。”
“当时曾祖父被嫁祸后,顾忌到师母和老帮主唯一血脉的安全,咬紧牙关不肯说出真相,张胜龙大怒之下,要杀曾祖父,被宋大龙和马腾龙两位前辈所阻,只好不了了之。”
“谁知道李益贼子狼心,暗袭了张胜龙,马腾龙前辈刚烈耿直,受了李益的挑唆,误会是曾祖父下的毒手,一怒之下,割袍断义,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直到李益一家也消失,曾祖父才意识到中了李眉李益的奸计,将事情和盘托出,才与马前辈冰释前嫌。”
“当下三人兵分两路,马前辈独力照顾张、马、宋、玉四家老幼,而宋前辈和曾祖父则天涯海角地寻找李益姐弟。”
“直到寻得李益,知其做了清廷的走狗,才知晓李益即是盐帮的内奸,两人夜入李府,却又中了埋伏,宋前辈为了掩护曾祖父,生生被断龙石压死。”
“这段我们知道,在野狼谷那山洞里看过了,跳过这段吧!”老六又不识趣地插了一句,被我狠狠瞪了一眼,脖子一缩,不再说话。
大烟枪这段时间和老六相处久了,知道这丫的就是嘴贱,也不睬他,继续说道:“这些旧事,当时在野狼谷内看到曾祖父所留石碑时,我曾暗示过你其中疑点,你没往心里去,我也只当是陈年往事,就没再说明。”
我顿时想了起来,当时在野狼谷内见到曾祖父所留石碑,大烟枪是说过几句,不过当时我哪里会想这么多。
大烟枪继续道:“曾祖父此后,也困于野狼谷内郁郁而终,直到秦前辈寻到玉家后人,也就是我们的祖父……玉川峰,这段隐秘才被四家后人得知。”
“因宋、玉两位曾祖父交情最深,而且宋大龙前辈又是为掩护曾祖父而死,等于欠了宋家一条人命,所以在四家后人之中,宋、玉两家也走的最近,直到四十年前。”
“那年我年方六岁,尚不记事,大妹三岁,二妹尚在襁褓之中,小妹和你尚未出生,宋瞎子……也就是我的养父来访,因养父母未有生育,言谈之中,透露出想索要二妹养老送终的念头。我们的父亲本就和养父交情过命,我们玉家祖上又欠过宋家天大的恩情,所以一咬牙,干脆将我过继给了养父。”
“本来说好的,两家世代联系,永远交好,但家母第四胎又生了小妹,养母就犯了小心眼儿,生怕我们的父母再把我要回去,就闹死闹活的要养父和玉家断绝联系。”
“家父得知后,深明大义,主动断绝了两家之间的走动,只和养父仍暗通消息,连我也一直瞒在鼓里,直到养母去世,养父才将实情和盘托出。”
“我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曾一度想前往苏北寻亲,但我当时已成地方一霸,恶名远扬,认祖归宗只会令祖上蒙羞,另养父已年迈,所谓养育之恩大于天,我也就当自己生来就是姓宋了。”
“不过我曾派人前往苏北打探你们的消息,知道你们生活的都安好,也就放心了。我虽没有和你们见过面,但你们的动向我一直了若指掌,后来我辗转得到了玉莲花底座,但也不幸身中七眼阴毒,凑巧你又被张易龙拉下了水,我就也跟了来。”
“我一直不想把自己和你的关系挑明了,就是不想让你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你的生活虽然平凡,但很是快活幸福,有我这样一个哥哥,并不光彩,说不定反而会平添许多麻烦。我本来以为,只要暗中护着你就好,就这样一直瞒着你,谁知道自己还是过不了自己的一关,就在我抱着老虎跳下巨石的一瞬间,还是将实情脱口说了出来。”
我再也忍不住内心激动,怪不得大烟枪为了维护我不惜和张易龙翻脸,怪不得几次三番拼了命地救我,怪不得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怪不得他会苍狼曲,怪不得看见曾祖父的遗骸时磕头比我还虔诚,怪不得见我中了毒会急得五内如焚,怪不得为了我舍身扑虎,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一把抱住大烟枪,嗓子哽了哽,终于喊出了一声:“哥!”大烟枪浑身一震,一双浑暗的眼球顿时湿润了起来,一行浊泪缓缓流下,猛地将我搂得紧紧的,拍打着我的背部,轻声说道:“哥在,哥在!只要哥还在,你就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