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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节

“我……”牧家存险些噎住。
事实上,袁友冲话里虽然带刺,但在正常情况下,想要避开雷区也是简单的很。
可他这会儿的心境,早已在诸如审讯室严肃的环境,先前的尴尬以及袁友冲几句带有明显攻击性的话语间被扰乱的差不多了,又哪能静下心沉着应对?
一时之间,他有点儿进退维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偏偏袁友冲又不吭声了,让他更加难受。
这种无声无形的压力,所能造成的效果因人而异,心理素质强的或许若无其事,心理素质差的则可能直接被自己逼到崩溃边缘。
大多数心中有鬼的嫌疑人,就像现在的牧家存一样,难受、紧张,心里发毛,但又不至于崩溃——哪怕他们明知道这是警方在故意向他们施加压力,却也没法避免,甚至知道的越多,这会儿可能越紧张。
僵持了没多久,他决定打破沉寂,说:“就大半年前吧,应该是三四月份的时候。”
“那个彩票网点,虽然我和舅舅俩挖空心思拓展了不少副业,但其实大头还是彩票的销售分成这一块上。”
“你们想啊,来咱们网点的,未必会抽烟喝水嚼槟榔,但总多多少少会买几张彩票吧?不然来干啥?找人唠嗑不成?”
“这里人口密度又那么大,你们晚上十点多十一点过来看看就知道了,路上、巷道里,停的都是车,就是骑个小电驴,你都得找好半天才能找到停的地儿,你说得住了有多少人?按比例算,彩民能有多少?”
“说实在话,赚的不多,但也不少了,至少够填饱肚子。但一来,每次想着咱们出地出人出力,结果赚到的钱,大头还得交到福彩中心去,我心里就有点儿不得劲。”
“再有,我舅舅人好,可我舅妈……算了,我也不想评价长辈什么的,总之吧,她没把我当自己人,想方设法的盘剥我,想把我的利给吃回去,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就寻思着,总得想法子多赚点钱,万一将来真被人‘扫地出门’了,也能有个启动资金再干些别的活。”
“这俩心思一块,再碰到个契机,嘿,就活了……”
顿了顿,他想流出时间让于袁俩问问话,不想他俩还是跟个吉祥物一样一声不吭,一个默默的看着他,另一个默默的做记录,让他立马泄了气。
他只好干巴巴的接着说:“其实就是黄栋华啦,你们应该也抓住他了。”
“他是个大学生,我和他是在贴吧里认识的,当时我笔记本电脑摔了,别的都还好,就屏幕摔裂了好几道,保修要收一千多块钱,我就上贴吧求助,他说让我自己在某宝上买好屏幕,带过去,二十块手工费就帮我修。”
“万能的某宝……算了,反正我最后买了块屏幕,找他修,顺带让他帮我看看手机什么的,一来二去,有了交情,和他成了朋友,聊的话题也慢慢多了起来。”
“因为见过面,兴趣爱好也有重合的,我俩关系自然比普通网友好些,再加上除了修电脑手机,也没多少交集,聊起天来没啥顾虑嘛,我就和他说了我的想法,他就开玩笑似的和我说,弄假彩票啊。”
“我一听,嘿,有点意思,他也认真起来,就决定,买点覆盖膜涂料机,再回收别人刮过的没中奖的旧彩票,混进真彩票里卖,假彩票卖的钱不就都归我了吗?”
“我还拉他一块入伙来着,他算数好,我让他帮我计算着每天究竟卖出去了多少张面值分别是多少的假彩票,然后当天临收工之前就先把这部分钱给拿出来,我俩对半分,防止露馅了。”
“没办法,我舅妈心眼多,不这样怕骗不过去。”
“为此我还做了很多准备,包括先要求把收银那边的监控给拆了,就这事儿还和我舅妈吵了一架,然后又是把黄栋华以兼职工的身份拉进网点。”
“基本上,就这些了。”
他又顿了顿,看于袁俩的反应。而这回,袁友冲遂了他的愿,终于再次吱声,问道:“半年多来,你们就没露过陷?”
“没,从来没有。”牧家存连连否认:“我要露馅了,不早就被你们给抓了吗?”
“真从来没有?”
“真没……”
“是吗?”袁友冲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撇撇嘴,问道:“包括昨天晚上,也没被人看出端倪来?”
第47章 挖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半小时前,另一间审讯室,针对黄栋华的审讯工作,也同步召开,由谷研东和雷怀鲁俩主审。
相比于袁友冲,他们俩少了许多套路,当然也没多几分真诚,不过是直接以刑警的威严对嫌疑人的内心进行正面压制罢了。
一方面,他俩在审讯方面的能力,虽比于辰强,毕竟从警的时间更长,累积的经验要多上许多,本身也算是警队精英了,但较袁友冲还是差些火候,一些鸡贼的套路耍出来不大有把握;
另一方面,面对大学生,哪怕黄栋华是个已经有了相当的社会阅历的大学生,他俩依旧不认为其具备太强的抗压能力和太多的心眼,至多有些小聪明罢了,谷雷俩不会轻视他,但也不至于用上针对老油条的法子。
何况,审讯不讲“一招鲜吃遍天”,而是得看人下菜,可以有自己的一套大致统一的风格,但针对不同类型、不同性格的罪犯,在具体的方法上还是得做出调整。
他俩就这么板着脸,将黄栋华的基本信息问过一遍。
等这些信息回答完,他的精神也已经相当紧张了。
“抓你的时候,跑什么?心虚?看来,你是知道咱为什么抓你吧?”
谷研东声音抬高了些许,黄栋华一个激灵,赶紧回答道:“知道,卖……因为我卖……卖彩票……哦不不不,是卖假彩票。”
咽了口唾沫,他又苦笑着说:“一开始跟老板伪造彩票的时候,我其实也没想太多,看着一叠叠红彤彤的钞票,还挺嗨的。”
“但后来,钱越来越多,我就开始慌了。我在学校里,用得到钱的地方其实不多,一个月一千五、两千块,就能过的很滋润,几千上万的,虽然倒也不至于说壕到没边,但终归能相当潇洒就是了。”
“但问题是……这些钱来路不正啊,尤其我舍友有次忽然问我,在哪里发的财,怎么一下变得这么有钱,我立马慌了,尤其他还知道我就在彩票店里打兼职。”
“幸亏当时急中生智,骗他说,兼职的时候,听老板的建议,买了一张彩票,中了有近六千块,下个月就又穷了,才忽悠过去。”
“之后,我就不敢再大手大脚的花钱了,但现金搁身上、宿舍里,我也不放心,万一被人偷了,被人发现了,都可能出事……我就请牧哥——就是我老板——让他把分我的钱用微信转我。”
“其实放微信上我心里也不大踏实,这种资金流动要查太好查了啊,但转念一想,没事做谁会去查我几千几万的小钱?真有人查了,也就说明我卖假彩票的事儿已经曝光了,那钱扔不管扔哪儿也没啥区别,也就松了口气。”
“但这钱我也不敢再花,只能放在账户里——给我爸转了点,但也没敢转太多,怕他起疑,所以,虽然赚的钱不算少了,但实际上……唉。”
“心已经提了起来,再想彻底放下去,真的很难,每天提心吊胆的,确实不好受,有时候也会后悔,为什么要扯进这事儿里头呢?像以前一样,帮人修修手机电脑,再干点别的杂活,一个月也能有一两千的额外收入……”
“但有时候,看着余额,又有点开心,想着,这钱我暂时不能用,但以后脱出这个神坑……”
雷怀鲁眉心疙瘩越拧越大——黄栋华越讲越流利,说明他已经慢慢放下了紧张感,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了,在有意无意的扯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