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武装暴徒拥在饭店门口,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大汉,背着一支破旧的AK47,叫嚷着要接收饭店,在这里成立自己的指挥部。
保罗一边耐心的劝告着,一边让服务员端来成箱的冰镇啤酒款待他们,民兵们就在门口喝着啤酒继续闹腾,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圣胡安大饭店是一家规模庞大的四星级高级宾馆,有数不清的美酒佳酿,珍馐美味,有奢侈的弹簧床垫和大浴缸,有闭路电视和冷气,有漂亮的女服务员,更有保险柜里的金银珠宝,这一切都是民兵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所以,保罗的哀求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激起了民兵们的怒火,黑大汉一拳头将保罗打倒在地,摘下AK47哗啦啦来回拉着枪栓恐吓他,其余人一拥而入,饭店那几个拿着棒球棍的服务员根本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这帮暴徒冲了进去。
大厅里的卡耶族难民吓得面无人色,一些小孩子尖叫起来,噩梦一般的惨象即将重演,大人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里已经是最后的安全岛,他们退无可退。
忽然间,一声枪响,黑大汉额头上绽放出一朵红云,一声不吭栽在地上,血慢慢渗透了地面,众暴徒大惊,四下张望寻找凶手,枪声再次响起,有一个人倒下,然后变成了短促的点射,弹弹咬肉,民兵们一哄而散,不到十秒钟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枪是刘子光开的,他有两支缴获的FN FAL自动步枪,四十发NATO7.62MM子弹,这种枪射程远,威力大,适合当狙击步枪使用,他在天台上居高临下射击,毫无军事素养的民兵们别说还击了,就是看都看不到他。
解除了一场危机,但是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民兵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此时饭店里已经集聚了上千名男女老幼难民,既有卡耶族人,也有文度族人,这是一场不分民族的浩劫,库巴将军想借着这次机会进行清洗,把全西萨达摩亚的文化阶层清洗干净,以方便自己统制。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刘子光找到保罗让他充当自己的翻译,向难民们喊话说,等待别人救援是没有希望的,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武装自己,保护自己。
难民们大多是圣胡安城内知识分子,手无缚鸡之力者居多,但是当妻儿老小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这些软弱之辈也只得挺身而出了,有人组织就方便多了,刘子光把他们按照年龄组分成三队人,一队青壮年充当中坚,老弱充当预备队,妇孺伤员组成战时互助组,打破以家庭为界限的桎梏,组建起一支难民大军来。
如此乱局之中有人出来领导,大家顿时有了主心骨,刘子光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保罗帮他翻译成各种语言,难民们极其配合的按照他说的去做,酒店的食物饮水也全部封存,实行战时配给制度。
一千五百难民中,怎么也能挑出数百名青壮来,就是武器不好找,不过刘子光早就盯上了饭店的花园栅栏墙,把铁栅栏拆下来,用电锯割开,那就是一根根现成的长矛,厨房里所有的刀具都拿出来分发下去,还有饭店准备用来庆贺成立三十周年的各种礼花弹,保安部的霰弹枪,再加上棒球棍、高尔夫球杆什么的,武装起一支冷热混杂兵器的部队没有悬念。
人马组建好之后,分成若干小队,把守饭店各个位置,有紧急情况可以通过对讲机联络,饭店大厅里有一支五十人的精锐长矛手随时待命,另外组织了一些会用枪的白人,拿着猎枪在楼上值守,充当火力支援。
刘子光运筹帷幄,流畅自如,宛若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就连伍德先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说他的风采直追六十年代在非洲名闻遐迩的西方雇佣军福克纳上校了。
谷队长也望着指挥若定的刘子光喃喃自语道:“如果他不是军人,那我就不是医生了。”
刘子光的安排初见成效,至少难民们不再人心惶惶了,夜晚再次来临,满城一片漆黑,电力供应和自来水早就停了,饭店里涌入大量难民,饮水和食物都接近枯竭,现在已经开始喝游泳池里的水了。
发电机还在工作着,但是只供应几个关键地区的照明,比如大门口、临时手术室等,维多利亚医生腿部的伤口已经被缝合,方霏照料着她,应该没有大碍,她在昏迷中还喃喃自语着,要把大屠杀的照片交给美联社。
刘子光背着步枪在饭店院子里巡视着,虽然饭店有监控探头,但那只是在和平时期有用,现在外面这么乱,最好的办法不是坐在监控室里盯着屏幕,而是持枪巡逻。
深夜的圣胡安街头,不时传来一阵阵枪声,经过一天一夜的劫掠,暴徒们的兽性得到极大地释放,但情况却越来越恶化,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库巴将军会整合这些散乱自发的民兵组织,到时候饭店里的这些难民可就难保性命了。
刘子光有自己的计划,夜深人静之时,他带着几个人悄悄出了饭店,沿着墙根走在圣胡安的大街上,这几个人分别是圣胡安电话局的局长,饭店的电工,法国生物学家安娜,还有一个自告奋勇的黑人小伙子。
他们前往电信局机房,看看有没有修复线路的可能,深夜的街头并不太平,时而有满载着民兵的皮卡疯狂驶过,街心中点燃着篝火,无数身影疯狂的舞蹈着,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暴徒的狂笑。
一路之上有惊无险,抵达电话局之后,局长检查了机房内的交换机,发现大批设备已经被捣毁,线路也断了,但是不是没有修复的可能,于是一帮人迅速展开工作,刘子光持枪警戒,电工在里面忙着接线,没有照明,就点着蜡烛干活,经过一个小时的努力,终于接通了线路。
轮到安娜上阵了,她拨通了罗安达的电话局总机,电话接通的时候,能明显听出对方声音里的惊讶,接线员帮安娜接通了法国大使馆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
安娜用法语急促的说了半天,最后挂了电话说:“国际社会一直在关注这里,法国政府已经正式启动了紧急预案,外籍军团一个伞兵连正赶往圣胡安,大概明天就能抵达机场,先生了,我们得救了!”
一阵低低的欢呼,大家互相击掌庆贺,刚要离开,局长说声等等,又把线路接到了饭店的总机上,这样从饭店里就能直接拨通大使馆了。
回到饭店,把这个好消息一说,顿时士气高涨,欢欣鼓舞,保罗更是征求刘子光同意之后,打开酒柜拿出香槟来庆贺。
难熬的夜晚终于过去,海上升起一轮红日,新的一天开始了,尽管空气中还弥漫着焚烧轮胎的味道,远处还有枪声回荡,但是大家的心不再死气沉沉,每个人都振作精神,打点行装,扶老携幼,将老弱病残送上汽车,青壮年手持武器从旁护卫,车队就要出发,保罗却选择了留下。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刘子光问他。
“我不能走,圣胡安大饭店有我的一切,我属于这里。”保罗平静的回答道。
“那帮暴徒会杀了你的。”
“我是文度族人,所以不会有危险。”保罗淡淡一笑,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民族。
刘子光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只说了一个词语:“保重!”
车队浩浩荡荡的行驶在一片狼藉的圣胡安街头,面对这支多达数十辆汽车,千余人的大部队,一般的民兵组织根本不敢前来挑衅,稍大一些的民兵试探着进攻,却被精准的射击和劈头盖脸的礼花弹打退。
几场小冲突之后,队伍中出现了伤亡,但大家依旧咬紧牙关向机场方向努力前行,道路上横着焚烧成铁框的汽车,屋檐下吊着焦尸,所看到的一切触目惊心,如果不是圣胡安大饭店庇护了他们,想必这些难民也会和他们一样,被人虐杀后吊在屋檐下示众。
推开汽车残骸,搬走拦在路上的树干,车队艰难的跋涉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忽然前面出现一队军人,架设在皮卡上的大口径机关枪朝天猛扫了一梭子,士兵们也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民兵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狂热的叫喊着,挥舞着砍刀棍棒,敲打着战鼓,民兵们也不是白吃干饭的,这么多卡耶族人藏在圣胡安大饭店里,他们自然早就知道,等的就是这个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机会。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情况十万火急,刘子光握着枪的手心都出汗了,面对的是是正规军队加数千嗜血的民兵,己方却只有几杆枪而已,那些拿着长矛的卡耶族青壮未经训练,打起来肯定是一触即溃,到时候自己只能尽量保着医疗队往外撤了。
又是一连串枪声,政府军士兵朝天鸣枪,制止了喧闹,然后传说中的库巴将军露面了,他身穿迷彩服,腋下夹着手杖,脸上卡着大墨镜,比电视中的形象冷酷多了。
库巴的出现让民兵们再度狂热起来,数千人有节奏的拍打着双手喊着口号,如痴如醉,库巴许诺不追究他们杀人放火的责任,并且宣布这几天抢劫的财物合法化,已经取得了暴民们的狂热支持,现在只要库巴一句话,这些人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将军从汽车里钻出来,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挥了挥手,就重新钻回了汽车,刘子光知道,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回头看了看方霏,方霏也正盯着他,四目相对,刘子光镇定而坚毅的目光让方霏心中大定,朝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而难民们却开始哭泣了,团团包围之下,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就要惨死在文度族人的刀斧之下,此时都在做着临死前的告别。
白人们更是惊慌失措,本来说好今天就能逃出圣胡安的,哪知道半路居然遇上了堵截,这下可完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当民兵们发起冲锋时,谁也不会管他们的肤色和国籍。
白人们都在默默念着上帝,医疗队的同志们却平静的可怕,能从千百人中选出来援外,自然都是各单位的人尖子,无论业务水平还是心理素质都很过硬,同志们早已写好遗书,此时统一交到了谷队长手中,汪国忠还拿出一张纸币放进信封,苦笑着说:“老谷,这个月的党费忘了交……”
谷队长将这些书信捆扎好,用防水塑料袋装上,递给了刘子光:“小刘,待会打起来你别管我们,带着方霏先走,有机会的话,把这个交给组织。”
刘子光接过塑料袋,郑重的点点头,谷队长笑了笑,又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个造型精美的木头梳子说:“我女儿下个月过十六岁生日,我这个当妈妈的预备好了礼物却没法亲手交给她了,你帮我给她吧,再替我对她说声对不起。”
说到这里,几个女孩子已经泣不成声,刘子光紧紧握着梳子,心情沉重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战斗一触即发,民兵们已经按耐不住杀戮的**了,聒噪声震天动地,那种文度族土语中特有的卷舌音吼叫令人心神极度不宁,刘子光打开了步枪保险,只要对方一开始进攻,他就会用一个长点射击中库巴的座车,争取杀死总统,制造乱局,然后杀出一条血路来。
正当民兵们蠢蠢欲动之际,五辆法式潘哈德VBL装甲侦察车呼啸而来,鞭状天线上飘扬着法国三色旗,头戴贝雷帽的外籍军团士兵露出半个身子,扶着机关枪虎视眈眈。
库巴总统身为前政府军上尉,深深知道法国外籍军团的厉害,不用法国本土的部队出面,光是驻扎吉布提的第十三团出动两个连就能把西萨达摩亚给灭了,在欧洲老牌强国的老牌劲旅威慑下,简单交涉后他便迅速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撤军。
一时间欢呼声震天,所有人都高呼着法兰西万岁,扑上去狂吻那些外籍军团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