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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一旁的阮红举着酒杯问她:“减肥前后,你的世界一样吗?”

姜锦年道:“天差地别。”

阮红笑着接话:“男人都是贱骨头。”

姜锦年反驳一句:“也有例外吧。”

阮红的唇印留在了杯沿。她目光飘移,从角落里划过:“你想说傅承林?他也是那一副德行。他长得帅,反应快,家里有钱,只会比普通人更放浪不羁……他有资本。”

姜锦年没做声。

她瞥向了傅承林的影子,光明与阴影重叠,地板一亘深一亘浅。

阮红放下高脚杯,搂住姜锦年的腰,轻揉了一把,先是笑说:“杨柳小蛮腰,手感真好。”随后又带着酒气道:“看在你曾经和我喜欢同一人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收敛收敛脾气,否则你根本拴不住人心。”

姜锦年冷淡应道:“谢谢提醒。”

*

聚会散场后,姜锦年和傅承林一起离开了酒店。因为他们即将前往同一个地方,参加一场电商金融合作大会。

傅承林有车有司机。他自愿捎带姜锦年一程。

从酒店门口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并排行走,共打一把伞,天幕昏暗不见日光,雨水将街道冲刷成墨色,附近还有一家小吃店搭起一座凉棚,吆喝着叫卖炸鸡。

没错,正是炸鸡。

金灿灿、脆生生、香喷喷,带着几分余温,被安放在透明的玻璃橱柜中。

姜锦年脚步迟疑。

不多时,她沉重地踩上台阶,溅起一滩水,感慨道:“真他妈的怀念油炸食品,老子五年没尝过一口了。”

傅承林歪斜伞柄,偏向她遮风挡雨。表面上,他与平时无异:“旁边还有小孩子,姜同学,注意措辞。”

附近的小学生们发出一阵哄笑,一拥而散。他们各自举着卡通雨伞,背着彩绘米奇书包,飞奔向前方一所学校。

姜锦年反过来指责道:“你的语气太严肃,小孩子们都被你吓跑了。”

傅承林的应答漫不经心:“到底被谁吓跑,还真不一定。要不你找一个小朋友,采访一下他?”

姜锦年蓦地想起阮红的忠告,幽幽接话:“我现在就想采访你,傅承林,你是不是更喜欢哪种……柔情蜜意,娇娇滴滴,百依百顺的女孩子?”

傅承林半低着头,做思考状。

少顷,他说:“没什么不好,挺可爱的。”

姜锦年一气之下,故意发嗲:“那边的炸鸡好香啊,你去帮我尝一尝嘛。”

傅承林摆手:“算了,你还是保持原样吧,别把成年人都吓跑了。今天炸鸡生意不好怎么办?”

姜锦年随口胡扯:“你根本就不懂欣赏,我刚才模仿的是90年代香港电影《喜剧之王》里的女演员,充满魅力,风靡万千少男。”

傅承林借用电影里的台词:“能不能有点专业精神?”

姜锦年赌气道:“不能。”

傅承林低笑出声,映在薄暮色的雨景中,他有千万般好看。

他们从天桥上穿行而过。雨势渐急,倾盆降落,构成了如烟如雾的水帘。傅承林走在外侧,右手撑伞,左边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姜锦年发现这一点,惊觉这把伞十分偏袒她。

她赶忙翻包,想找到自己的雨伞。

找不见了。

可能掉在了哪里。

姜锦年停步,又听傅承林说:“没事,快到停车场了,车里有暖气。”

诚如傅承林所言,车内确实有暖气。但是从停车场驶向目的地,仅需二十分钟的车程。到时候,他的衣服可能晾干了,皱皱巴巴贴在身上,似乎也不太合适。

好在轿车的后备箱里,放了一套备用西服。

上衣的颜色是深灰,与他现在穿着的这件很像。他缓慢地解开衣扣,脱下了湿掉的外套,拿起另一件完好无损的备用品,这时,姜锦年抬手摸了他的左肩。

她悄悄说:“嗯,你的衬衣逃过一劫,没潮。”

他玩味地看着她。

衬衣扣子开了两个,露出锁骨以下三寸肌理,领带也有点儿凌乱——他这幅模样,可真像是刚被人糟蹋过。

姜锦年一边默念:冤有头债有主,一边帮他把扣子系好,调整了领带的松紧。

她的手指稍一伸长,就碰到了他的胸膛。毫无阻隔,肌肤相亲,切实体会他的温度。

他问她:“怎么样?”

姜锦年垂首,佯装不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避免和他对视,目光闪烁,卷翘的睫毛一如蝶翼。她五指拧在座位扶手上,骨节弯曲成弧形,即便她努力地面无表情,细微动作也出卖了内心。

傅承林挑起她的指尖,端详她手背上的细微静脉。共有三条,附着于筋骨,透过雪白的皮肤,血管颜色偏浅蓝。

他记起从前有谁说过,血管太明显,说明气虚不足,中医或称为“收涩固脱”。他不由得抚上她的手背,沿着外侧方向摩挲一小段距离,力道轻缓,引发一种挠心抓肝的痒。

姜锦年猛然握住他的手。

为了不让前排司机听见,她咬字极轻:“你在想什么呢?不要把泡妞的本事用在我身上。”

傅承林任凭她死命捏着他,却没答话。

她松手,发觉自己留下了指印。

轿车逐渐减速,轮胎带起旋转的水花。司机回头望他们一眼,只道气氛诡异古怪,他笑着提醒一句:“到了,咱们下车不?”

*

姜锦年与傅承林提前十分钟进场。好似一刹那脱离了二人世界,来到了迎宾送客的社交圈。

罗菡朝着姜锦年招手,她连忙跑了过去,留下傅承林一人站在原地。

傅承林的几位朋友等候已久,纷纷上前,与他闲聊。其中一位朋友正是这次会议的主办方人员,他向傅承林透露:“上头想搞互联网金融,吸纳基金公司的加盟,现在总共有十几家确定合作。他们会在网上公开月报……”

傅承林评价道:“竞争激烈。”

他料想各大公司为了招引客户,势必要依托于互联网平台,做一些以前没尝试过的事。他还问:“你们会每天更新排行榜么?写在手机软件里,不放过每一支股票型、债券型、混合型基金。”

朋友应道:“被你猜中了,我们会做全方位的理财服务。”

傅承林顿了顿:“还可以吸引散户,跟进上证、深证、道琼斯和纳斯达克指数分析。除了基金,黄金也不错,老一辈投资者倾向安稳。”

那朋友点头:“是这么打算的。我们有四亿个线上客户,资源丰富,但也要给客户分级,老人家手头几乎都是退休金,输不起。再说基金市场吧……运作模式,总有漏洞。”

傅承林赞同道:“新基金被拿来买旧基金,买持仓多的股票,只要卖出去就能挣到钱。”

朋友叹口气,随后关切地问他:“你们家的酒店确没确定在哪儿上市?”

傅承林先是推辞道:“不急,路演还没准备。”又说了一句:“前两天考虑了联合保荐人。”

朋友便说:“我有个熟人,他老板在广州做餐饮,第一次上市就失败了,因为签字律师突然跳槽……简直防不胜防。我还认识一个韦良连锁酒店的高管。他们公司计划两年内上市港交所……巧了,今天纪周行也在,你可以问问他。纪周行参与了这事。”

傅承林扫眼一望,笑问:“柒禾金融来了几个人?”

朋友翻看名册,回答:“奇怪,就纪周行一人来了,柒禾真不给面子啊。”

说着,这位朋友也回头去寻找纪周行的身影。

傅承林率先看到纪周行尾随姜锦年,走向了附近一条无人深入的长廊,那大约是个逃生通道,左下角挂着一个绿色小人标志。

傅承林心道:的确是个绿色小人。

他掀开一截衣袖,往那边走。

朋友拦住他:“承林,干嘛撸袖子啊?”

傅承林谎话如真:“方便看表。”他还对了一下时间:“差十分钟到三点。”他拍了一下朋友的肩膀:“待会儿我去后台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