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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风波恶处离情苦(三)

君临天下,行路难,风波恶处离情苦(三)

再掀帘子时,却见许从悦俊颜秀目,正策马行至车旁,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神色颇是怪异。ai悫鹉琻

木槿狼狈。

这样婆婆妈妈,实在不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何况不过是暂别而已,很快便能团聚,有必要这样永难相聚般的难舍难分么?

脑中一转过这个念头,她没来由地一悸,连血液都似瞬间一凉眇。

转而又自笑太过多心。

他们防范周密,一路自然择兵灾未曾蔓延处行走。许思颜、萧以靖也会遣人留心,远非上次匆匆出宫可比。真有不长眼的哪队兵马冲来,正可让闲得忧伤的大吴皇后小战怡情……

她心念转动之际,明姑姑向外张望一眼,已道:“皇上没跟过来。聊”

木槿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就是跟来,又能跟多远?还是赶紧回宫处理他的政务要紧。

这般说着时,她已不禁又探头看了他一眼。

许思颜果然勒马顿住,却默然立于官道正中,在风沙漫卷间凝作一道不肯消逝的剪影。

直到木槿一行去得远了,许思颜方低哑地唤出声来,“木槿!”

成谕驱马上前,轻声道:“皇上,这天色不大好,还是先回宫吧!”

许思颜四顾,果见天色灰蒙蒙的,大团乌云层层压下,已将阳光挡得不见踪影。

他沉吟道:“或许该让她迟一日再走。若是迎头撞上暴风雨,恐怕会着凉。”

成谕道:“皇上放心,皇后身边跟着的亲随也不少,又有大哥领着禁卫军保护,一路必定小心照应。”

“可到底总不如在朕身边……”

许思颜说了一半又顿住,俊逸面庞不觉间已被难言的苦涩侵蚀。、

他转头问道:“朕给萧以靖的信函,已经送出去了吧?”

成谕道:“已让少锋自己带了两名高手兼程前往蜀国。算行程,他们会比皇后早到数日。”

许思颜低叹道:“只能让她在蜀国先呆一阵了。希望能尽快收拾了这乱局……”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血迹斑斑的破布,无奈地摇了摇头,“暗卫的行动力还是太差,居然连一个郑仓都对付不了,让他一而再逃出生天!”

成谕低声道:“皇上放心,前往朔方城的各道关卡都已叫人留意,他应该没机会去和楼相……楼小眠会合。”

可楼小眠、郑仓又与遣开有什么关系呢?

成谕忍不住看向许思颜手中的破布,纵是疑窦万千,也知事关重大,绝不敢问出口来。

许思颜正手中破布捏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它捏作碎屑。

那破布一眼便能辨出撕自男子衣角。细看斑斑血迹,分明是习武之人书法拙劣的字迹。

即便被许思颜攥紧,也能辨出最后落款的那两个字:仓真。

知道仓真便是郑仓的人还真不多,可偏偏谢韶渊暗查过楼小眠的身世,偏偏又是谢韶渊正和苏家父子并肩作战,共御强敌。

于是,谁也没有办法将这封血书当成疯子的呓语……

许思颜的眼前,又浮现苏世柏入宫的情形。

他身披铠甲,挟着一身血腥冲入宫中,愤怒和杀机扭曲了向来儒雅端正的面孔。

“皇上,你可知皇后正与楼相联手,断送我大吴无数将士,出卖我大吴无限河山!”

“楼小眠……该死!”

许思颜低低诅咒一声,拨转马头奔往皇宫方向。

千算万算,他无法算到,楼小眠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拼着举族被灭,也要将最后一把火烧到他的皇后头上!

--------------楼小眠,朕要让你带着秘密死得无声无息--------------

一无所知的木槿正看着满天雨幕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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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眼见风雨渐大,成诠令禁卫军就近扎营,并先搭起帐篷让木槿休息。

明姑姑令人将马车上的案几和软榻搬下来,劝道:“外面自然不如宫里舒适,何况正好遇上风雨,娘娘便忍耐忍耐吧!”

木槿道:“我何尝怕什么风雨?只是想着这风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这路上又得多耽搁时日了吧?”

不但耽搁她去找萧以靖搬兵,更会耽搁她的回程。

既已嫁作许家妇,她自然不想真把孩子生在蜀国或蜀宫。

好吧,刚刚离开吴宫,她就想念瑶光殿,想念瑶光殿内清馨的熏香,想念瑶光殿外葱郁的木槿,更想念日日与她相伴的瑶光殿的那个人……

“黯然***者,惟别而已!古人诚不欺我!”

她无趣地倚坐到榻上,抱着头叹息。

她素来不喜诗词,最瞧不上这类拿乔作势无病呻吟的句子。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偏觉得这句话最真挚最实在最契合她心,简直是她眼前心境的写照……

正嘀嘀咕咕百无聊赖时,眼前白影一晃,却是许从悦搬了几块木板走了进来。

他将几块木板铺开,一一放在木槿脚边。

此时风雨正大,木槿这顶帐篷择地虽高,依然有雨水不断冲刷下来。但铺了木板,至少木槿脚边可以保持干燥了。

木槿猜他必定听到了自己的话,不觉尴尬,忙道:“我穿的是小羊皮靴,并不怕水。你不用管我,去照应外面吧!”

许从悦铺好最后一块木板,方道:“皇上只吩咐草民照应皇后,其他人等俱有品阶在身,草民无权过问。”

木槿心头微一抽痛。

他被革去包括亲王在内的所有爵衔,再不是尊贵的帝裔皇孙,的确已无权约束那些禁卫军。

他甚至也已不再是从前那样非红即紫的张扬装束。那样的张扬是建立在他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之上的,而他如今只是庶民。

为表赎罪之念,他穿的是素白布袍,绾的是素银簪子,通身上下再无丝缕富贵骄奢之气。

往日,他像一只美到艳丽的猎豹;如今,他依然有着比女子还要艳丽的美貌,可一双桃花眼寂若幽泉,安静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就像……

就像猎豹被人剁去了利爪,却强忍着痛楚悄悄藏起那伤创,不肯叫人看到那满是鲜血的淋漓伤口。

木槿对他有怨。

若非他一时贪念,大吴局势绝不至于恶化成眼前模样。故而这些日子她和许思颜从未见他,哪怕听说他独在府中日日酗酒,都不曾遣人探望安慰。

但到底只是怨,而非恨。

眼见他傲气全无,与以往的热情张扬判若两人,木槿连那点怨气也散了。

她低叹道:“那你便在这边待着,一起喝喝茶吧!顺便再和我说说江北的事也好。”

许思颜之所以让许从悦随行,一则许从悦虽然叛过,但从未对木槿下过毒手,足见他还是记挂着当年和木槿生死与共的那份情谊;二则苏世柏父子感念许从悦救命之恩,盼他借此机会立功,才有机会重返朝堂,不至于终身被人视为叛逆乱党;三则他在江北呆过多年,深知那边地形民心,且武艺高超,显然比旁人更易护住木槿;

“江北……”

许从悦听得木槿问起,微一恍惚,“再打下去,我在上雍的王府,也该被他们夷平了吧?也亏得两年前皇上清理了泾阳侯、慕容继贤那些人,不然此刻更加举步维艰。可后来换上的那些人,都是先帝和皇上亲自挑的,到底是谁在出卖大吴?”

他容貌清减,声音低沉,不复往日私下相处时的跳脱活跃。但他眸光闪动之际,尚可见得原先的英气。

木槿道:“听说皇上派了张珉语为钦差在晋州那边排查,也不知道查得怎样了。我倒是越来越好奇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能将吴蜀逼到反目成仇,也着实算有能耐了!”

“恐怕不止于此……”

“嗯?”

木槿静候下文。

许从悦不敢触碰她明亮的眼神,只盯着外面的风雨道:“皇上只吩咐我将皇后送蜀国去,关于战事,并未提太多。我只是猜测……猜测这次狄兵入侵没那么简单。”

木槿苦笑道:“好吧,其实我知道的也有限。后宫干政本是历代大忌,早知道最终还是要我去蜀国,就该不避忌讳多问几句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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