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一直跟到了念昔院儿门口,可是并没有走进去,因为她发现在白鹤染身边自己真的是一丁点儿的位置都没有。眼下老夫人回去歇着了,红氏娘仨却跟了回来,正围着白鹤染热热闹闹地说话聊天。她看到白鹤染给了白浩轩什么吃的,白浩轩直叫好吃,还听到红氏说白鹤染这里的茶都比别处的好喝,苦中带甜,喝下之后十分舒畅。
她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但心里也不是特别不好受的,因为她的女儿今日被罚是因为替白鹤染说了话,还拿回了一大堆据说是白鹤染送给她的礼物。
林氏想,白鹤染如今在府里如日中天,就冲着一个尊王正妃、一个天赐公主,这样的身份是永远都不可能再被踢下神坛了吧?所以白燕语如果有心投靠,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家里这边还是不能太得罪,毕竟将来白鹤染出嫁不理娘家事,但白燕语的婚事却是要家里做主的。
林氏脑子里一团乱,想去祠堂那边看看,可是丫鬟花香提醒她:“眼下五小姐也在那边,姨娘若是这会儿过去很容易激着五小姐。她那个性子,会不会闹出事端来还真不好说。所以姨娘还是忍一忍,别去了,三小姐到底是姐姐,两人只要不打起来就没事。再说二小姐如今是个什么性子咱们也都清楚,不知姨娘是如何想的,反正奴婢认为这个事儿二小姐不会不管,咱们就算不知道白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就冲着三小姐拿回来那些东西,又替二小姐说了话,两人至少应该是暂时和睦的。所以姨娘放心,二小姐会管咱们三小姐的。”
林氏心里稍稍有了些安慰。
念昔院儿这头,白鹤染好不容易把红氏娘仨给送走了,临走时白蓁蓁还告诉她:“咱那个爹肯定是在憋大招儿,你可防着他点儿,别让他钻了空子。我瞅着今儿这一出跟吃错药了似的,可得盯住了,别冷不丁的蹦出来咬人,挺渗人的。”
白鹤染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医馆那头你多盯着点儿,明儿不出意外我应该要进宫一趟,老五被我困在南郊了,得跟皇上有个交待才行。”
白蓁蓁听得直咧嘴,“他到底干什么了?”
可是白鹤染没说,推了一把将人给推走了,院子里终于清静下来。
下人们已经备好了水给她沐浴,迎春一边收拾着她换下来的衣物一边说:“从前默语在家的时候也没觉得怎样,可这冷不丁儿的出门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奴婢适才安排刀光跟马平川一块儿住下了,咱们这毕竟是内院儿,不能留他住下来。”
白鹤染点点头,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在猜测剑影此刻是在哪里,长年隐藏于暗处,怎么睡觉?什么时候吃饭?去哪儿吃?
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她管不着,但既然跟了她,这些她就不能不替他考虑。
她想了想,跟迎春说:“以后每晚睡前,都在我屋外间备几般点心,再备碗甜汤。我有时晚睡,或是夜里起来饿了就能吃两口。”她没将剑影的事情说出来,不是不相信迎春,只是那剑影既然是她的秘密武器,自然就得是知道得人越少越好。有的时候消息的泄漏不需要有人背叛,只要一个梦话,就可以满盘皆输了。
迎春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多想,毕竟这种事也是很平常的,有些主子就是喜欢半夜里吃东西,何况她们家小姐经常晚上做药,有时还练武,饿是正常的。
“小灶间最近做的羹汤都不错,以后奴婢叫人每天都准备一大碗备在屋里。”迎春利落地收拾好衣物放到了外间,再将洗干净的白棉底衣捧过来放在边上备着,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声,站在浴桶边上无奈地道:“这一天可真是担心死奴婢了,默语前脚刚走,小姐您这头就出了事,奴婢真怀疑那个新来的刀光究竟能不能保护好您。”
看着迎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白鹤染就觉得好笑,“这跟刀光的能力没有关系,今日就算是默语在,也得跟着我们一起栽进去。不但要栽进去,我还得再分出心来照顾她。”
“奴婢明白。”迎春又叹了一声,“道理都懂,就是这事儿赶巧了,偏偏他第一天跟着小姐出门就出了这样的事,所以只要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别扭。小姐,实在不行您教奴婢习武吧,实在是不放心把小姐交给旁人,必须得自己看着才好。”
迎春是实话实说,但是说完,忽然就听到空气里传来一个动静,好像是有人用十分不满的语气轻哼了一下,而且这种不满就是针对刚刚她说的话的。
迎春都惊呆了,“什么人?是不是有人哼了一声?小姐有没有听到?”说着话还往头顶指了指,“动静似乎是从上面传出来的,小姐,要不奴婢搬个梯子上去看看?”
白鹤染当然听到了,而且也知道是什么人,但她不能说,只好安慰迎春:“可能就是只野猫野狗什么的,再不济就是耗子。如今咱们府上连护院都养不起,国公爷的暗哨也全军覆没了,还有谁能大半夜探进咱们念昔院儿来?”
迎春还是不放心,“不对,自从吃惯了小姐放过药的茶饭,奴婢这个听力就出奇的好,有时候在院儿里站着,院子外头隔着十几步的地方有个什么动静都能听得见。刚刚那一声离得很近,最多人就在屋顶的位置,小姐确定不要查看一下?”
白鹤染伸出胳膊来拍了拍她,“放心吧,我说没事就没事。”
此刻,坐在屋顶上的剑影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默语的五感都异于常人的好,可是万没想到一个不会武功的迎春都如此神奇。
就刚刚他轻哼的那个动静,他自信除了白鹤染之外绝对不会再有另外的人听到,可是人生就是处处都有惊喜,这样自信的一声轻哼,偏偏就落进了迎春的耳朵里,多可怕。
剑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在这个主子面前,真是一丁点儿自信都找不着。人家迎春说得也没错,第一天跟了主子就出事,出的这个事他跟刀光还没帮上忙,最后能从阵法里出来,还是借了主子的光。这到底是谁在保护谁?
屋子里,白鹤染已然岔开了话题,她问迎春:“白燕语是因为什么被罚跪祠堂的?”
一说到这个迎春就更懵了,她问白鹤染:“小姐是不是给三小姐下药了?今儿府上也不怎么了,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三小姐从外头回来就跟老爷吵了一架,说是三小姐公然指责老爷不关心小姐您,说老爷从前眼里只有白惊鸿,现在只有白花颜什么的,老爷一怒之下把她扔进了祠堂。这是头午的事,可奇怪的是过了晌午之后,老爷就突然转了风向,开始急切地寻找起您来,不但派出了所有家丁,自己还亲自骑马出去找了两趟,天黑了才回来。回来之后就把三小姐跪祠堂的理由给改了,改成因为她没保护好二小姐,所以罚跪。”
迎春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估计不只是咱们懵,这会儿跪在祠堂里的三小姐也不知道怎么个懵法呢!不过小姐啊,您是不是真给三小姐吃药了?她怎么会突然站到了我们这一边?还为了您这个事儿跟老爷吵架?”
白鹤染摇摇头,“没给她下药,就是送了些首饰玉器什么的给她。那孩子纯粹没见过世面的,可能是得了好东西,不为我说几句话不合适吧!”
“小姐要不要帮着三小姐说句话,把她从祠堂里放出来?五小姐只罚跪到明晚,可三小姐那头,老爷发的话可是要罚三天,同样不给吃的只给水喝。就三小姐那个样子,能坚持得住么?到时候万一出个什么事,别又推到小姐头上。”
白鹤染皱了皱眉,迎春说的对,那白燕语不管有没有事,最后这个德道的帽子都得扣到自己头上。因为白燕语是因为她才去罚跪的,她似乎没有道理不伸把手。
“罢了。”她扬扬手,“你叫上管家,让他带几个人跟你一起去祠堂,直接把人接出来。如果有人敢拦着,该打打,该骂骂,威风该树立的时候就得树立,不能惯着他们那个毛病。至于那白花颜,让她继续跪着,别妄想跟出来。”
迎春应声去了,她听着人走远了,这才仰起头对着屋顶上方挑着唇,颇有些得意地道:“怎么样,我手底下的人配得上与你们做同伴吧?”
刀剑没吱声,没脸吱声。他苦练十几年,到头来还不如人家一丫鬟嗑几个月药,没处说理去了。他躺在屋顶上,仰头望天,心里头不停地琢磨着得跟这位小主子搞好关系,争取能把她给丫鬟们吃的那些药给他跟刀光也吃点儿。有时候只靠自己努力真没用,必须得来点儿辅助性的药品,效果才更佳呀!
迎春再回来时,白燕语也跟着一块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