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蓁蓁进宫了。
做为九皇子的未婚妻,天赐公主的亲妹妹,白蓁蓁想进宫还是没人敢拦的。毕竟守着宫门的禁军是归君慕凛管的,而君慕凛和君慕楚二人一就是一体,禁军谁不知道这位白家四小姐是未来的九王妃啊!所以白蓁蓁顺顺利利地就进了宫门,又顺顺利利地到了清明殿门口。
当天和帝听说白蓁蓁已经到了门外时,整个头都要炸了。
他一脸乞求之色望向白鹤染,可白鹤染却半偏了头,摆明了这事儿自己管不了。
真的管不了,红氏只是她的红姨,两人甚至没有半点血源关系,她怎么管?
好好的一位夫人,却被杀手捋劫到荒郊野外,这件事也就是白兴言不知道,一旦要是知道了,那还指不定怎么想呢!
就红氏那长相,就红氏那一身豪气的打扮,说杀手没对她下手,谁信啊?
当然,白鹤染知道,那二十五个杀手还是比较有职业操守的,虽然捋劫了红氏三人,虽然杀害了元婆,但真的没有对红氏做过什么。她是毒医,自然能分辩出红氏有没有受过侵犯。
但虽然没有被侵犯,光是吓也把红氏吓了个够呛,而且人身虽然没有问题,一身财物却是损失不少。至少在她见到了红氏之时,红氏一惯戴在胳膊上的一堆镯子是一个都没有了。
别说让她帮着老皇帝说话,就是白蓁蓁今日不来,她都得拿鞭子抽着白蓁蓁来。
你娘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当女儿的不出头,等什么呢?不是遭人鄙视吗?
很显然,白蓁蓁绝对不是当缩头乌龟的性格,在她的人生里,那就没有“咽下这口气”的说法。任何人,任何人欺负到她头上,她都能凭着一股子虎劲儿跟对方拼到底。哪怕对方是东秦国君,她也绝对不会退缩。
所以,白鹤染不搭理天和帝,而天和帝见白鹤染偏了头,便也知道自己又得寸进尺了。
人家刚刚原谅你儿子好吧,你这转过头来又跟人求情,又请人帮忙,要点儿脸不?
于是老皇帝轻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这才开口道:“请四小姐进来。”
这话说得可谓是有点儿低声下气了,连于本都抽了抽眼角。你是皇帝啊,来人还是个小辈,你直接叫名字就完了呗,还整个四小姐,有皇帝这么称呼人的么?
但是他能说什么呢?在大殿上站了这么久,他算是看明白了,老皇帝面对天赐公主,那完全是理亏的一方。不止理亏,那简直是理贼亏。人家一次又一次地帮皇家,结果你儿子一次又一次地对人家下杀手,哪有这么恩将仇报的?
不过这话他只敢腹诽,却不敢说出来,于是只默默地到殿外去请了白蓁蓁。
在返回清明殿时,于本想起之前的尴尬,想起白鹤染跟老皇帝对话时,他总会产生那种“你知道得太多了”的危机感。看到了皇上如此低声下气,如此挫败的一面,自己会被灭口的吧?所以当时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但凡有机会出去,一定不要再进清明殿。
可是这会儿他却犹豫了,原本可以借着接白蓁蓁的机会留在殿外的他,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劲,居然又神使鬼差般跟了进来。
直到站到了老位置时,番然醒悟,当时就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那么八卦呢?为了听墙角,命都不要了?
但是再想出去也晚了,再加上那颗八卦的一直蠢蠢欲动,他再也没能走出清明殿,就站在老位置上等着吃瓜看戏,同时心里也分析着,这回老皇帝又要拿什么来赔?
白蓁蓁已经走进清明殿,就站到了白鹤染身边。她习惯性地先跟白鹤染对视了一眼,看到白鹤染递给她的一道鼓励的目光,心下大定。
于是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当场就抹起了眼泪。
白蓁蓁哭了,从最开始因为紧张有点儿放不开,一直到慢慢地打开了紧张的局面,开始由啜泣变成大哭,最后干脆变成了嚎啕大哭。
不但哭,她还一边哭一边陈述着一个让老皇帝脸都没地方放的事实。
她说:“都说媳妇儿不好当,都说一下婆家深似海,从此娘家是路人。可是,未来的父皇,我这还没嫁呢,婆家就要把我娘家给灭了啊!未来的父皇,我娘亲跟您好歹也算是未来的亲家,可是您的儿子为什么要对您未来的亲家下杀手?这到底是个什么逻辑啊?未来的父皇,臣女我才十二岁,我弄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我就知道我娘亲被您儿子给捋劫了,不但吓得失了魂一般,身上的八只镯子、六根簪子、八枚戒指、两枚扳指,还有项链耳坠挂坠脚链什么的,全都给洗劫一空,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白蓁蓁哭得那叫一个惨,“未来的父皇,您儿子要是缺银子,大可以跟我们说一声儿,看在是未来亲戚的份上,要别的没有,要点零用钱花我们还是给得起的,犯得着大张旗鼓地把人给捋劫了吗?我娘是个妇道人家,这身为人妇却被男人捋劫,您说要我娘亲怎么活?我娘亲现在就在红家寻死上吊呢,我拦都拦不住,这可怎么办啊?呜……”她又哭了开。
老皇帝都要听崩溃了,这真是,白家的丫头一个比一个狠啊!先来一个走文的,完全是官场路子,上来就讲自尊与骄傲,引得他不得不想起对方的丰功伟绩,从而在这些丰功伟绩面前抬不起头来,尽数答应要求。
这还没等缓口气呢,又来了个武的,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嚎,一边嚎还一边未来父皇未来亲家母的套亲戚。
套亲戚就套亲戚吧,反正也确实是亲戚,可接下来又开始跟他讲逻辑。什么一入婆家深似海,从此娘家是路人这话都扯出来了。
偏偏一讲逻辑他就懵,确实啊,他的儿子去捋劫他未来的亲家母,这是什么逻辑啊?
这还不算完,讲完了逻辑又开始谈损失,这一谈损失就把他谈得更没脸的。
这特么的,老三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你抓白兴言的儿子就抓白兴言的儿子,你特么的抢人家女人的首饰干什么?还能不能有点儿职业道德了?
那红氏也是,出门戴那么多首饰干什么?还八个镯子,六根簪子,不沉吗?哪有人这么戴的,这不明摆着等人抢吗?还八枚戒指两枚扳指,那不就是把十个手指头全戴上了吗?那手指头还能拿筷子吃饭了吗?
天和帝真想跟白蓁蓁求证一下,红氏平时是怎么拿筷子的?胳膊上八个镯子是怎么驾驭的?这简直是天下奇观啊!
可这话到底没问出来,一来眼下真不是问这事儿的时候,他要是问了,这小姑娘就得翻脸。人家才十二岁,到时候什么都不用干,就坐在皇宫里哭,传出去就是他堂堂东秦国君欺负个小女孩儿,他简直里外不是人。
再者,也不用问了,因为他观察过了,别说红氏,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也豪气得很。虽然胳膊上有没有那么多镯子暂时看不出来,但一身红裙上镶了不下一百块各式宝石,这可是明晃晃入了眼的。
妈呀,简直开启他对炫富这一技能的新认知。从前后宫里也有爱炫富的,但也没谁能炫到这种程度。就这一身宝石,都够买下一座小城池了吧?
老皇帝努力把心火压了又压,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这都是红家的银子。而红家从前是被当成东秦的小国库,现在用不着了,直接变成亲戚了,只要老九跟这小姑娘的亲事一成,他就不信东秦有大量用银子的那一天,红家会不给钱。
突然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儿像联姻,是用自己的儿子去跟红家的女儿联姻,怎么有点儿在卖儿子的感觉呢?刚刚白鹤染就让他觉得人家不是高攀,而是恩人下嫁了,这下好了,商户之女,变成了自己巴巴地用自己优秀的儿子去联姻,这特么的又是什么逻辑?
他的思维有点儿跑偏,好在白蓁蓁的哭声很快又把他的心思给拉了回来,让他再一次面对逃避不了的现实,于是老皇帝继续闹心。
逻辑之后是谈损失,谈完损失谈缺银子,谈完缺银子之后,就直接上升到人品和人命了。
人品自然是他那个三儿子的人品,这不用说了,绝对不怎么样,就是他这个当爹的此刻也认为,自家三儿子的人品太渣了,渣到他都跟着丢脸。
而人命自然是红氏的人命,据说现在正在红府寻死上吊呢!这就让老皇帝想到红氏是根本不敢回国公府,白兴言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儿。
他就有点着急了,这万一白兴言知道了,一怒之下也冲进宫来找他讨公道,他可怎么办?
他以前一直都看不上白兴言,除了十几二十年前看好过白兴言几年之后,这些年白兴言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以至于到后来他把文国公的世袭制都给取消了。
可是突然之间他又开始理亏,因为他儿子捋劫了人家媳妇儿啊!
试想一下,一位臣子冲进皇宫,指着他鼻子骂他教子无方,质问他为何纵容他儿子捋劫人家媳妇儿,这话他可怎么接?
说自己不知道吗?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丢脸啊!
虽然他不相信白兴言敢进宫骂他,可万一白兴言那个怂货选择跟他女儿一样,就坐在大殿上哭呢?要知道,有时候哭比骂致命得多啊!
就好比现在,他就对眼前这个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白家四小姐一点办法都没有。
“四小姐,你先起来,起来说话好不好?”天和帝尽量让自己显得和颜悦色,尽可能的做出一副慈祥的模样。同时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这位是未来的儿媳妇,老九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他可一定得把儿媳妇儿劝住了,不然老九一急眼进宫来一起声讨,他这个当老子的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老皇帝猛地打了个激灵,因为他想到了一个更恐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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