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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坑奇案9

  按说张保庆眼下的日子过得也还中规中矩,怎么说呢?烤羊肉串不少赚钱,买卖挺好,两毛钱一串能挣个对半的利润,一大篮子肉半天下来卖个精光。当时的收入已经相当可观,跟厂子里上班挣工资的比,绝对属于高收入群体。并且来说,干个体户的逍遥自在,没有人管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看领导的脸色,更不用起早贪黑一个星期上六天的班,迟到早退了还得扣工资。再说也有对象了,虽说姑娘是个一般人,但是找老婆过日子也无所谓好看难看,常言说得好“丑妻近地家中宝”。张保庆这一下子占全了两件宝,别人羡慕他还来不及。

  首先来说,他这个羊肉串的买卖是越来越火,如今有了固定的摊位,也跟戴各种箍的混熟了,不必再东躲西藏打游击了,离家还不远;不说女朋友长得是不是一般,确实会持家过日子,如果将来结了婚,回头再生个孩子,里里外外操持家务,照顾小的孝顺老的,必定是个贤妻良母。而且张保庆他爸跟他妈就想让他过这样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得是多少人羡慕的生活。虽说比不上国家干部,那也得看是多大的干部,厂子里的小科长、车间主任之流,张保庆还真不放在眼里,即便干的是个体户,挣的钱可也不少,起码比那些个游手好闲成天晃荡的待业青年好得多。但是咱把话说回来,张保庆打小自命不凡,以汉高祖刘邦来要求自己,自认为不该过普通人的日子,他也总琢磨,马殿臣三闯关东的传说有多少是真的,得了《神鹰图》是否真有大富大贵之命?现在此画落在他手中,不奢望当个金王,可以得些个小富贵也好。如果说再去挖这些金子,可谓机会渺茫,马匪的天坑大宅已然陷入地底,在茫茫无际的林海雪原上,想找到这个宝藏无异于大海捞针,找得到也未必挖得开,到时候才真叫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没工资二没工作,不仅买卖没了,对象也吹了,总不能让四舅爷和二鼻子、菜瓜养我一辈子。问题是谁也没长前后眼,万一找到了呢?既然能得到《神鹰图》,可见我有这个命,旁人找不到的,说不定我张保庆能找到,万一把那个大宝藏挖出来了,别说是十辈子了,就是一百辈子、一万辈子,我投胎转世多少次,从我们家祖宗八辈到我爷爷、我奶奶,再到我爹我妈全都捆在一块儿,打个滚儿翻个个儿,也挣不来这么些个钱啊!

  话虽如此说,张保庆却忘不了金王马殿臣及一众马匪的下场,马殿臣一生大起大落,从一个要饭的变成关外金王,可以说“财聚如排山倒海,财散如天崩地裂”,此人是穷怕了,得了金子怕留不住,因此在天坑中埋下九座金塔,而且挖出的金子再多也觉得不够,躲不过一个“贪”字,以至于死无葬身之地,有多少金子也无福受用了。张保庆念及此处,又不敢再起贪念了,说到底他只是觉得生活乏味,成天翻来覆去地胡思乱想,却下不了再次前往长白山的决心。

  如此日复一日过了多半年,这一天买卖比往常都好,穿好的一大篮子羊肉串一下午全卖光了。张保庆和白糖哥俩儿挺高兴,白糖出去买了一瓶酒、俩猪耳朵、半斤蒜肠,又拍了根黄瓜,回到小屋跟张保庆一通喝。白糖没心没肺,自打干上了这个烤羊肉串的买卖,已经心满意足了,钱真不少赚,也没个女朋友,有钱了无非打台球、看录像。两人喝酒聊天儿,胡吹海侃。张保庆不知不觉喝多了,也不知道白糖什么时候走的,一个人躺在炕上睡了个昏天黑地,迷迷糊糊做上梦了。梦中他又回到了长白山老林子,和二鼻子兄妹架上鹰追赶猎物,山上有的是獐子、狍子、狐狸、野兔,怎么捉也捉不完,三个人脸上笑开了花。两黑一白三只鹰在天上盘旋,二鼻子的黑鹰很快逮了一只狐狸。张保庆心中起急,瞅见一只大狐狸插翅一般逃向森林,连忙打了一个鹰哨,招呼自己的白鹰飞下来。突然之间天崩地陷,张保庆失足坠入其中,又见白鹰浑身是血,毛都奓开了,想冲下来抓住张保庆,却无奈坠下的速度太快,也一同坠入了深渊。

  张保庆一惊而起,全身都是冷汗,暗觉此梦不祥,放心不下他那只白鹰,翻来覆去难以成眠,自己安慰自己,那只是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不得真。这个梦太勾心思了,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胡乱穿上衣服往家走,想看看那张《神鹰图》,在家翻箱倒柜找了一个遍,也没找到《神鹰图》。正好看见我舅妈过来,他就问自己从长白山带回来的古画在什么地方。舅妈说前两天来了个老头儿,听口音也是东北的,只有一只眼,走街串巷收旧书、旧画、旧报纸。舅妈一想家里这些个破东烂西可不少,放在那儿占地方也没什么用,于是都卖给这老头儿换钱了。那张画也一并卖了,那堆破书本总共卖不了块八毛的,这个画给了十块钱。舅妈说起一张旧画还能卖十块钱,觉得占了挺大的便宜。

  张保庆一听就炸了:“你把我的画给卖了,十块钱你就把它给我卖了,你差这十块钱?你用钱跟我说,我给你啊!怎么能卖我的东西呢?”舅妈不以为然:“至于着那么大的急吗?不就一张破画吗?已经快碎了,挂都挂不住,颜色也掉没了,外边几分钱一张的年画有的是,不行再买一张呗!”张保庆急得直跺脚:“您真是够可以的了,这都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这张画哪儿碍着您了?您怎么就看它不顺眼非得给它卖了?”

  舅妈看出儿子真急了,她这火儿也上来了:“一张破画卖了十块钱,这还不该高兴吗?这可倒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了张一抖落就碎的破画跟你娘我急赤白脸!你自己的东西自己不放好了,谁知道有用没用?”说着眼圈竟然红了。张保庆一看老娘要哭,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本来就是个家庭妇女,没什么大见识,根本不知道这个画值多少钱,当年破四旧的时候,都拿这些个东西生火烧炉子,十块钱还能不卖吗?况且十块钱可不少了,您想想那时候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钱?

  张保庆险些气吐了血,却也无法可想,《神鹰图》卖都给卖了,再把房盖挑了也于事无补。突然之间转过一个念头,隐隐约约觉得不对。首先来说,收走古画的这个老头儿不是本地人,一口关外的土话,其次少了一只眼。根据舅妈的形容描述,分明是那个在东山看林场的老洞狗子!张保庆一拍脑袋:“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老洞狗子就是血蘑菇,马殿臣一世的死对头!”

  张保庆意识到老洞狗子绝不会平白无故来他家收废品,一定是冲《神鹰图》来的!老洞狗子仅有一只眼,血蘑菇也是个独眼龙,这俩是一个人不成?如此想来,老洞狗子十有八九是当年祸害老乡家的女眷,从马殿臣枪下逃脱的那个土匪“血蘑菇”。马殿臣和土头陀挖金脉发了大财,从山里出来当上了金王,也是被此人识破,迫不得已才躲入天坑。如今他来骗走我的《神鹰图》,想必定是相信只有画鼓了,其中的白鹰出来,才可以找到马殿臣的宝藏。《神鹰图》画迹已然模糊不清,老洞狗子怕是要用白鹰的血将《神鹰图》再描一遍,如今他得了宝画,接下来多半还要去捉我的白鹰,难怪会梦到白鹰浑身是血!

  别的还好说,张保庆一想到自己的白鹰,再也坐不住了,顾不上跟家里人打声招呼,羊肉串的买卖不干了,对象也不要了,立即跑到火车赶往长白山。当年有马殿臣三闯关东,如今是张保庆二上长白山,至于他这一去又有什么奇遇,并不在本部书内。咱们说张保庆从小到大,经常捡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的值钱,有的罕见,他在长白山的时候和四舅爷去打大叶子,甚至捡来一枚来历不明的鸟蛋,得了一只世上罕见的白鹰。不过按看相的话来说,他这人手掌上有漏财纹,捡到什么好东西也留不住,所谓“物有其主”,那就不该是他的东西,这一点可以说和金王马殿臣十分相似,可是不妨换个角度想想,这些经历本身又何尝不是一件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