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真抱山鸡来的,被告知不是之后让他等等,一会儿居然拎了个山鸡篓子过来:“那你看看,哪只像?我便宜卖你,五百!三百,三百行不行?”
一万三气的真想把篓子给踢了。
好在,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曹严华和炎红砂暂时都没想起曹解放来。
两个人坐在郑明山身边,气氛压抑之极。
炎红砂说话时,眼圈都红了:“猎豹这个人毒的,能向罗韧开枪,对木代一定不客气。”
她抹一把眼泪,脑补中,木代早就被抽了几百鞭子,还用烧红的烙铁烙过了。
郑明山没说话,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始料未及:那三家带竹子的宅院侦测完,他给罗韧打电话,但是一直没人接,末了青木打过来,把事情简略跟他说了。
这么多年行走,什么阵仗没见过,到头来,叫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给骗了。
郑明山苦笑,仔细回想当时情形,又有点脊背发凉:那个小姑娘,大概是被洗脑了。
他又重新折回那个宅院,已然人去楼空,走的一定很匆忙,茶几上还扔了本书,风吹过时,哗啦啦翻着书页,好像嘲弄他的老马失蹄。
曹严华忽然火了:“我小师父都被绑了这么多天了,现在小罗哥也被撂倒了,你们能耐,能打,不让我们上,现在就叫我们干坐着吗?门儿都没!”
他一拍桌子,起身就往门外走,郑明山呵斥他:“曹严华,你哪儿去?”
曹严华脖子一梗:“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想办法去!”
天蒙蒙亮时,木代听到门响。
她昏昏沉沉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自己虚弱的连睁开眼睛都费力了:猎豹给她的食物里,一定掺着致晕致眩的药物,也是,她那样一个女人,才不会放心让她吃饱喝足长力气。
门推开,猎豹进来,从木代的角度,能看到她笔直修长的腿,还有锃亮的高帮皮靴。
木代懒得瞪她,瞪也需要力气,现在她的力气是最难得的钢,一定要用到刀刃上才好。
猎豹在她面前屈膝蹲下:“我看过罗了,他没死,你的话我也带到了。”
木代没说话,撑着手臂起来,后背倚到墙上,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她说的有气无力:“反正,你这么胸有成竹,还怕告诉我知道吗?”
猎豹咯咯笑起来:“我从没瞒过你啊,我说过,要折断罗的精神。”
“还有呢?”木代伸出手,指了指她被眼罩蒙住的那只眼睛,“跟凶简没关系吗?”
她居然先行提到凶简,这多少让猎豹有些意外,她不否认:“我知道你们手上,藏着五根星简。”
“那你磨蹭什么呢?”木代居然笑出来,“杀了罗小刀,拿走凶简,一了百了啊。”
猎豹也笑:“那样多没意思。”
木代叹气:“跟电视里一模一样。”
“什么?”
木代好心提醒她:“那些反派、坏人,一般都死在话多、磨蹭、想玩些与众不同的把戏,我想,你最后也是一样的。”
“我不一样。”
木代仰着头冲她笑:“好多人都以为自己与众不同,然后,她们就死了。”
说完,她躺回地上,身子蜷起来,脑袋搁在手臂上。
忽然听到啪嗒一声,猎豹扔了什么下来,就落在她脸颊边。
木代睁开眼睛,看到一本硬壳的童谣书,中英对照版,翻开的那一页上,英文标题是heydiddlediddle,中文标题翻译是:稀奇稀奇真稀奇。
这是小朋友念的童谣吧。
小提琴和小猫,
母牛跳过了月亮,
小狗见了哈哈笑,
做做运动多美妙。
边上配了幅图,小猫在拉提琴,边上的小狗捧腹大笑。
“我答应过罗,如果他能很快找到你,我就给你一次转盘的机会。”
在菲律宾,她有特制的不同转盘,制作精巧,像一个个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但在这里,只能一切从简。
她指着配图上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来,选一个。”
木代不动:“这代表什么?”
“代表你的命运,我说过,你是一剂猛料,我只是还没有考虑好,把你用什么形式推出去。”
“你不是想给我洗脑吗?”
猎豹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那太老套了,我有更新奇好玩的法子。”
她俯下身子,声音低下来,像是耳语:“只不过,有些残忍,连我这样的人,都有点不忍心了。”
“所以,我让你自己选,也看看老天的意思。如果你选中了,我就没什么犹豫了。”
是吗?
木代重新看向配图,拉提琴的小猫,和捧腹大笑的小狗,背后都藏着莫测的脸,两种命运,没有好,只有差和更差。
——连我这样的人,都有些不忍心了。
选哪一个呢?
木代伸出手指,指向拉提琴的小猫:“这个。”
有那么一瞬间,她注意到,猎豹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不高兴,我就放心了。
木代不再说话,把书往边上一推,重又闭上眼睛:天还没有大亮,按照她的往日作息,离起床的时候还早呢,她要再睡一会。
隔了有好一会儿,她听到猎豹问了句:“为什么不选那只小狗呢。”
木代笑了一下,说:“人总是有怪癖的,我不大喜欢狗。”
☆、187|第②⑦章
夜里,炎红砂愁的睡不下觉。
老天爷,为什么最近这么多事儿呢?
木代没个准信儿,罗韧受伤了,凶简在猎豹身上,曹解放丢了——是的,就在睡觉之前,一万三双手一摊,对她和曹严华坦白,曹解放丢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如果是平时,大概是能在酒吧里激起轩然大波的,然而在这样火烧火燎的当口,这个坏消息被更坏的消息映衬地有些不值一提了,曹严华愣了两秒,然后说:“丢了就丢了吧,要是丢了我们解放,能把小师父换回来也好啊。”
炎红砂问曹严华:“你刚干嘛去了?”
干嘛去了?想办法去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曹严华其实没什么门路,又不想干坐着,情急之下乱投医,打起“同行”的主意来了。
那些在丽江晃迹着的“惯扒”,想来也是有大大小小的组织的吧,这些人整日在街上晃荡,眼睛比雷达探照灯都灵,要是能在他们这儿搭上桥通上路,不比万烽火那边的消息网来的差啊。
所以曹严华去大街上盯卯去了,他的眼睛也毒,很快就叫他在人群中揪出一两个“同道”来,先来一手“捉放曹”,你扒人家吗?很好,我再扒你,扒完了双手奉上,算见面礼,然后再提要求,请务必帮忙留意:这阵子,有没有在附近什么地方,瞅见行迹可疑的东南亚人,重点是有个瞎了一只眼的女人。
炎红砂有点生气:“曹胖胖,不是说跟过去一刀两断吗,还给鸡起了个名叫‘解放’来提醒自己,怎么又跟他们扯在一起了呢?”
曹严华也生气:“那不然呢?我也就两只眼两条腿,我一个人打听不来。这种时候,你还管人家是干什么的?众人拾柴火焰高你懂吗?”
……
炎红砂叹着气翻了个身。
要出事了,她想,一定要出大事了。
可是居然没有,第二天,是那么平静的一天,第三天也同样,偶尔有人按照寻鸡启事上的号码给一万三打电话,一万三也没了起先的热情,懒洋洋回答:“先传张照片过来看,我鉴定了再说。”
那电话就噌的挂掉了,再也不响。
曹严华搭上的线也似乎不管用,而且炎红砂怀疑,很可能还起了反作用:光这一两天,她就听说了两起来古城旅游的泰国客人被顺走钱包的事了,莫非这就是对方理解的所谓的“多多留意形迹可疑的东南亚人”?
第四天的晚上,青木带罗韧回来了。
炎红砂他们错开时间,都去看了罗韧,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但遵医嘱,尽量“卧床休息”,脸色有点白,看出来精神有点疲惫,并不想多说话,边上放着打开的电脑,据说是等万烽火那边给他传消息,手机也一直拿在手里,间或低头查看着什么。
这是最最煎熬的时刻,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炎红砂走的时候,忽然注意到,罗韧的脖子上,挂着木代那条口哨珍珠的项链。
如果木代死了,罗韧会一辈子挂着那条项链的吧。
炎红砂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怪念头给惊呆了:自己怎么能有这样不祥的想法呢。
她跺着脚,在门口连呸几声,又抬起手,啪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
打完了,长舒一口气抬头,忽然傻了。
青木就倚在对着门的栏杆上,一脸迷惑的看着她。
炎红砂手足无措的,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最后心一横,低着头快步走开了。
青木一直目送她下楼。
罗交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朋友,他大概永远无法理解的吧。
他吁了口气,起身进屋,问罗韧:“罗,你还好吧?”
“还好。”
青木有点不相信,那天晚一点的时候,他专门查看了走廊的监控,猎豹从进到出,中间隔了不短的时间,一定对罗韧说了很多话。
“她没有太影响你吧?”
罗韧笑了一下,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有影响吗?如果放在从前,猎豹的那些话,每一句,都足以杀死他了。
可是,所有那些,都只能杀死他的过去。
他还有未来,那个未来里,有个熟悉的影子,虽然模糊,但仍俏生生的,等着他。
所以,哪怕他的过去再朽烂,这具身体再千疮百孔,他都会站起来的。
猎豹可以肆意涂画他的过去,但未来,他不会让她染指分毫。
罗韧长吁一口气,把编辑好的一句话发了出去。
是问神棍的:“还没到吗?”
一家小面馆的后门处,曹严华阴沉着脸坐在堆放的砖头上,身上散发着一种叫作“爷”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