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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石刁柏朝他伸出手来:“哎?卫凌风早就把《灵素心法》交给我了。你还有另一本呐?”

沈尧思绪混乱,刻意避开卫凌风的目光,更不敢直视石刁柏。他低声说:“我们丹医派自创了莲花体。只有丹医派的弟子,才能读出莲花体……《灵素心法》是用莲花体写成,每一句、每一段、每一小节都蕴含不同的意思。谷主大人,你真能读懂《灵素心法》吗?”

“哈哈哈哈,”石刁柏笑声阴柔,“有意思,有意思,小兄弟,你来我跟前。”

卫凌风阻拦道:“谷主……”

石刁柏的左手掌中趴着一条黑色蠕虫。他掂了掂这条肥虫,喃喃自语道:“凌风啊,你为了药王谷鞠躬尽瘁,我还没赏赐你。本谷主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你。今夜,本谷主就赏你师弟一条虫。他今后离不开药王谷,只能为你所用,好不好啊?”

这条虫子,布满寒毒,极为凶险。

沈尧离得很远,仍然感到寒意。

卫凌风却说:“多谢谷主的美意,凌风感激不尽。”

石刁柏面泛红光:“沈尧?你来吧,来我跟前。”又催促道:“凌风啊,你去杀了萧淮山。”

卫凌风解下佩剑,亮剑出鞘。

剑光照在石刁柏的脸上,他皱起眉头:“什么剑?”

“广冰剑,”卫凌风双手持剑,递到了石刁柏面前,“请谷主过目。天下第一邪剑,名为广冰。”

石刁柏身后一位用剑的高手忍不住问道:“广冰剑?真是广冰剑?”

“当真,”卫凌风点头,“伽蓝派的掌门为了广冰剑,情愿舍弃荣华富贵、放弃掌门之位。段永玄曾在民间出价八万两黄金,只为买一把与广冰相似的邪剑。”

卫凌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言一行堪称仆人的典范。

沈尧已经走向了石刁柏。

石刁柏握住广冰剑,忽觉一股内息从广冰剑中传来,迫入体内。他催动体内蛊虫,虫子如饥似渴地吸食剑上血气,令他周身仿佛充盈了源源不断的劲力。

他松手,一切归于正常。

他再一次握住了广冰剑,剑尖划过卫凌风的脖子,洒下几滴鲜血。

石刁柏问他:“凌风啊,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没献给我?”

卫凌风伏首道:“我永生永世是谷主的人。我所携带之物,亦属于谷主。”

卫凌风说话时,沈尧快要走到附近,心里出奇地平静。

沈尧已经辨不清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了。他最信任卫凌风,但他也看不穿卫凌风。当他听见卫凌风亲口说出:我永生永世是谷主的人,他真想就此逃离俗世红尘。

与卫凌风一样,他跪在了石刁柏面前。

他的背后,萧淮山大吼道:“沈尧!”

沈尧笑说:“谷主大人。”

石刁柏夸赞道:“是个聪明灵巧的孩子。”

他打了个手势,藏在他背后的高手们倾巢出动,围剿段无痕。

段无痕虽然武功盖世,却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人。或者说,他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可他无法保护那些被他带过来的人。

追随段无痕多年的剑客一个又一个倒在他面前,死伤惨重。赵邦杰被重伤时,段无痕的心境受到牵连,而他正在以一敌百。

高手过招,最忌讳一心二用。

段无痕翻过墙垣,正想扶起赵邦杰,背后一杆银枪向他戳来。他飞跃避过,又有数十把重剑汇为一击,这一回他拖着赵邦杰,躲得狼狈。再加上迷雾蒙蒙,声息杂乱,他自感愤懑,提着长剑,直冲向石刁柏。

石刁柏的四面八方都是埋伏。

段无痕正要靠近凉亭,忽有一人拉住他的袖子,喊他:“小心!”

段无痕疑惑道:“萧淮山?”

萧淮山道:“你为了救人而来,我不忍看你送死……”

他刚对段无痕说完这句话,就被石刁柏的手下一剑贯心。

“黑面判官”萧淮山身形粗壮,面孔发黑。他倒在凉亭的台阶之前,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血水泱泱不止地往外流,四肢皆是黑里泛红。

石刁柏还叮嘱道:“哎,你们,多给他补几剑。”

话音未落,萧淮山被无数长剑戳成了筛子。

段无痕后退一步,剑光微散。他仍然用剑气为屏障,药王谷的人动不了他。

就连沈尧都看出来了,药王谷奉行“攻心为上”。

萧淮山死得太惨,沈尧有些恍惚。但他没料到,段无痕也会定力不足。

而卫凌风面不改色,缓缓道:“死得好。”

“哈哈哈哈,”石刁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卫凌风,你不愧是我们药王谷的人。”

卫凌风重新抬起双手:“请谷主将广冰剑赐予我。我会用广冰剑斩下段无痕的头。”

石刁柏执起广冰,忽然想试一下剑。这是江展鹏、段永玄、天下第一庄都求而不得的宝剑,剑上邪气强烈,实非凡品。

心智不坚之人,很可能被广冰剑操控。

但他石刁柏是什么人?

他是药王谷的谷主。

元淳帝重用他,却不信任他,还曾笑话他是“公公”。他早已厌烦了被元淳帝呼来喝去的日子。

现如今,无数门派依附于他,楚开容急着和他交好,江展鹏也向他讨药,魔教教主的儿子跪在他面前,跟他养的狗一个姓氏。

是的,他有一条黄狗,叫“卫哥儿”。他给卫凌风赐了一个“卫”姓,正是要让卫凌风时刻记住自己是药王谷的一条狗。

他还给卫凌风灌了百种毒药。当今世上,唯独他能做出解药。

而今晚,他立下血阵,喂食体内的蛊虫。他所产出的每一条蛊虫,都能操纵一个人。丹医派的沈尧,还有皇宫里的楚开容,江湖五大世家、八大门派,乃至躲在苗岭的云棠、常夜琴,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他的蛊中人、座下客。

他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他不是武林盟主,胜似武林盟主。

他能让段无痕死在血阵里,让高手们成为祭品,幼童的哭声将是最好的乐歌。真观无常,出离生死,他是生死的掌控者,是三界六道的有缘人。

石刁柏飘然欲仙,执着广冰剑,喊来一位小弟子:“跪下。”

小弟子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

剑锋捅穿了小弟子的胸膛,轻易切开一整排肋骨。小弟子还没断气,挣扎道:“师父,师父……”

石刁柏赞颂道:“好剑,好剑。”

他手指抚摸着剑纹,像在抚摸一位美貌的宠妾,宠妾的肌体微热,他察觉这把剑还要饮血。

石刁柏的眼底忽然闪过一道暗光。沈尧拔出袖中匕首,刺进石刁柏的膝盖骨,周围的高手都没制止,沈尧就这样得逞了。

石刁柏好似没有一点痛感。他拔出匕首,伤口马上愈合。

石刁柏笑着说:“哎呀,你啊,我还没给你喂蛊虫,你就急着送死,太急了。卫凌风,你用这把匕首来杀沈尧,快杀!今晚你手上还没沾血。”

卫凌风接过匕首,应道:“遵命。”

沈尧歪头瞧他:“能死在师兄手里,我死而无憾。”

锋利的匕首挨在沈尧喉间,卫凌风低声问:“一刀毙命,岂非便宜了你?”他的手指划过沈尧的脸颊,指尖冷得像冰。

沈尧反问:“那你要怎么杀我?”

石刁柏也问:“怎么杀?”

卫凌风扯开沈尧的衣领:“凌迟,如何?”

夜风潇潇,吹得沈尧通体发寒。

“凌迟,片出九百九十九块肉片,”石刁柏细细思索道,“不错,看看你的刀功,动手吧。”

卫凌风左手抚紧沈尧的胸口,右手握着匕首,刀刃从沈尧的锁骨往下滑。卫凌风说:“凌迟应当先从四肢开始。否则失血过多,人就死了,了无趣味。”

他半低着头,沈尧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呼吸响在耳畔。他捂在沈尧心口的那只手变得更凉,沈尧甚至怀疑他会先自己一步成为一缕亡魂。

他切开沈尧的裤子,刀锋进了一寸,流出鲜血。

沈尧睁大双眼。

卫凌风的刀刃没有碰到沈尧。他只割了自己的手,流的也是自己的血。然而他用宽大的衣袖遮挡,破烂的衣料掩护,再加上手掌微偏,众人都错以为,他正在戕害沈尧。

院中雾色泛白,蛊虫嗷嗷待哺。众位弟子抱来二十多个孩子。迷魂药已经失效,小孩子们从梦中转醒,放声大哭,哭声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