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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江浪四溅,潮水翻涌,伽蓝派的掌门定睛一看,大惊失色道:“这名武功盖世的魔教男子,长得和段少侠一模一样?”

“说来话长,”段永玄在众人面前承认,“多年前,我有一个儿子被魔教掳走。他认贼作父,还要手足相残。今夜,我必当清理门户。”

最后四个字“清理门户”,段永玄说得格外隆重,尾音洪亮,响彻四野。

直到这一刻,段家的长老们才加入战局。

江湖七大派的顶尖高手倾巢出动,再加上郑家、段家的诸位长老,杀手宗门的神武勇者,还有段永玄这位“武林第一宗师”……逐渐让魔教众人落了下风。

*

柳青青急得要死。

她没有渡江,只能站在岸边,遥望远方的战况。

她还听见云棠说:“副教主被二十七位长老围攻,左护法难敌段永玄,东岚派的琴音越来越强。兄长还在疗毒养伤……谁能做首领呢?”

柳青青猛然回头,呆呆望着云棠:“教主。”

云棠轻声说:“假如首领死了,军心涣散,我们就要不战而败了。”

柳青青听出云棠的言外之意,连忙说:“教主,你不能渡江 。”她紧紧抓着云棠的袖子:“教主,你正在服药。大夫们千叮咛万嘱咐,你必须静养,绝对不能再动武。”

她离云棠很近,能闻到清淡花香。

湖畔水风连绵,她浑身发抖。

云棠望向江面:“我不能看着他们送命。”她平静地诉说:“六年前,我躲在后山,父母舅舅一个接一个地死了……我很后悔。”

柳青青双眼含泪:“可是今天、今天……”

“段永玄好像筹划了很久,”云棠感叹道,“他老奸巨猾。”

大约一个月之前,云棠收到风声——江湖七大派即将联手讨伐魔教。云棠在苗岭四周布置了埋伏,也在江畔竖起了五行八卦阵。

然而段永玄算无遗漏,因地制宜,总有万全之策。

段永玄天赋卓绝,智多近妖,融会贯通百家之长,武功高到世所罕见。

他好像没有弱点。

云棠打了个指诀,右护法立刻倾身:“教主?”

云棠问他:“段夫人呢?怎么还没来?”

右护法恭敬道:“教主稍等。段夫人快来了。”

云棠又问:“锦瑟呢?”

右护法如实说:“还在路上。”

云棠握着一把剑,赤足踏上江面:“走吧。”

水花濡湿了她的雪纱裙摆,露出她的纤细脚踝。十几位堂主跟随她上船,柳青青淌过江水,扶住船舷:“教主!”

云棠回头看她:“别急,哪怕我死了,你也不会死。我从没给你下过蛊……先前我说的生死蛊,只是逗你玩的。”

彼时柳青青才刚入教。为了证明自己的一番衷心,她向云棠讨来“生死蛊”——据说,蛊虫的药引,是云棠的血。如果云棠死了,柳青青就活不成。

那个“生死蛊”长得像黑豆,吃起来也像是黑豆。于是,听完云棠的话,柳青青愣住了,四肢僵硬得宛如木头。

云棠对她一笑:“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兄长。”

柳青青从她手中接过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只有教主才能佩戴。

江水泛开涟漪,碧波荡漾,船也飘远了。

黑夜中凉风刺骨,柳青青神色恍惚,浑似没了知觉。江水倒灌进衣袖,她仍未上岸。原来六神无主、失魂落魄是这般滋味,她饱尝煎熬之苦。

她的背后,有人叫她:“青青?”

柳青青转身,见到了沈尧。

卫凌风、钱行之和澹台彻都站在沈尧的背后。沈尧急不可耐,已经拔剑出鞘了,他说:“云棠让我们搬去另一座岛上,我就觉得不对劲,一定有事发生!七大派和段家都打到门口了,真是欺人太甚!”

钱行之道:“哎,今晚要死多少人啊……”

“江上浮尸,血流遍地,”澹台彻牵来一艘船的绳子,“就像六年前一样。”

卫凌风立刻踏入船内,沈尧和澹台彻紧随其后。钱行之也想上船,却被沈尧一把推开:“九师兄,你不会武功,你留在这里。”

钱行之发出怒吼:“我会用毒!”

沈尧托腮看他:“真的吗?”

没想到……竟然被小师弟看扁了!

钱行之无法接受自己被小师弟蔑视。他猛然敞开衣袍,两襟挂满了草药包,随着他摇晃的身躯而簌簌抖动:“全是毒药!有备无患!如何,佩不佩服你的九师兄!九师兄今天就是苗岭第一猛男!”

沈尧怔住。

澹台彻笑说:“上船。”

钱行之和柳青青同时上船。

船头驶向对岸,柳青青才说:“教主让我守在江畔,防止他们多面突袭。所有城主和岛主都自备了护卫……”

沈尧只问:“段永玄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无人回答。

沈尧舀起一捧江水,凶残地撒开水花:“我们所有人一起包围段永玄,狠狠地群殴他,有胜算吗?”

卫凌风道:“恐怕不是我们包围了他,是他一个人包围了我们。”

“什么?”沈尧震惊,“他这么强?”

钱行之狐疑道:“大师兄!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沈尧思忖道:“大师兄,我听师叔说,你体内毒性解了一半,脚伤也养好了。澹台先生,你恢复了三成功力……我多少也算是个有武功的人。我们几个,加上程雪落、所有堂主、副教主、十八连骑一起对抗段永玄,能撑到什么时候?”

“段永玄从不佩剑,”卫凌风忽然说,“因为他心中有剑,能化万物为剑。”

澹台彻补充一句:“三十年前,我们还没出生,段永玄已经修炼到化境。”

卫凌风道:“我的天资不如他。”

澹台彻点头:“我亦不如。”随即笑说:“但我比他年轻许多。”

“年轻有用吗?”沈尧质问道,“年轻就能打得过老头子?”

“打不过。”卫凌风坦然承认。

沈尧沉沉叹气:“他武功那么强,我在他面前像一只刚出壳的鸡。”

卫凌风摸了摸沈尧的头:“阿尧,不可自称为鸡。”

沈尧问:“为什么?”

卫凌风讳莫如深:“人是人,鸡是鸡,不便混为一谈。”

沈尧勾住他的肩膀:“鸡这个字,不能说吗?”

钱行之爽朗地解释道:“嘿嘿,小师弟,是这样的,鸡,与‘妓’谐音。你多去几趟花街柳巷,你就懂了。”

沈尧表示受教:“九师兄懂得真多。”

“这还用说。”钱行之洋洋得意。

“诸位,”澹台彻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们不怕死吗?事到如今,尚有闲情逸致。”

崇山峻岭逐渐向后退,船艄曳开的白浪消失在渺茫夜色中。刀剑争斗声,痛呼怒骂声,几乎近在眼前。

沈尧跳下船头,冲往江岸:“澹台先生,六年前你对他们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天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卫凌风正要跟上沈尧,柳青青喊住了他:“公子。”她把戒指交到了卫凌风的手中:“教主给你的东西。”

“云棠?”卫凌风惊疑道。

江畔沿岸,两方正在混战。

沈尧提着长剑,冲进伽蓝派弟子聚集的地方,喊道:“你们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牲,究竟在搞什么,连渔村的小孩子都抓?你们跟药王谷有什么区别!你们伽蓝派也配谈命理,一天到晚不是杀人放火 ,就是在偷东西 ,不如改名叫瞎烂派!从上到下又瞎又烂!”

话音未落,缭乱的剑光袭来。

剑光细如银丝,凌厉如箭,正是流光派的流光飞舞剑法。

沈尧挥剑挡开,侧翻一个跟头,又冲流光派大喊:“谭百清已经被处斩了,你们还要步他的后尘,在苗岭屠杀村民吗?难道屠杀村民,就是你们流光派的家学渊源?流光派的剑术不怎么样,残害老弱妇孺,倒是武林第一!干脆改名叫瘤光派,全称就是‘武林毒瘤不光不要脸也不要脑子门派’!”

因为有了内功,沈尧喊声震天。

流光派弟子听了,纷纷震怒,从四面八方赶来追杀他。

沈尧飞快逃窜。

他逃到了东岚派交战的区域。在这里,常夜琴不幸被郑家的十几位长老围攻,沈尧听见混乱的琴声,头痛欲裂,仍然坚持嘲讽:“东岚派的武功,一向敌我不分,你们练音波功真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