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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还没说完,沈尧瞥眼看见一位郑家武士挥刀戳向钱行之。沈尧纵身一跃,翻过手腕一剑挡住刀锋,救下了钱行之。

这位武士打不过沈尧,竟然跑了。

钱行之捋顺袖子,抓好一包毒药,才说:“小师弟,你为什么到处骂人?”

沈尧抬头,望着远处的段永玄:“没人打得过段永玄,我迟早会被杀。反正我快死了,还不如骂个痛快。日他娘的,真解气。”

钱行之也说:“日他娘的,你真会骂,好几个掌门都被你气得脸发紫。”

沈尧没作声。

他看到了程雪落和段无痕。

程雪落和段无痕缠斗已久,难分高下。

这时,段永玄出手了。

江浪拍打在岸边,段永玄凝水为剑——足有成千上万把长剑,剑尖晶莹似冰,寒气针砭入骨。而他在虚空中踏行,手指朝下略略一划,就已催动磅礴之势。

他顺移丈许,避开段无痕,直冲程雪落。

“完了,”沈尧喃喃自语,“程雪落死定了。”

钱行之捂紧双眼:“左护法死后,我会给他烧香、烧纸钱的。哎,段永玄这老头,太狠了吧,自己儿子都下得去手……”

话没说完,卫凌风来了。

沈尧想救程雪落,根本跑不了那么快。但是卫凌风可以。卫凌风休养数月,在两位师叔的悉心照料下,腿伤几乎好全了,轻功施展得十分纯熟,就像来无影去无踪的疾风,从江面上飞快地掠过。

卫凌风手握广冰剑,剑锋自左向右横斩段永玄的腰腹。因他站定于江面,水浪就从他脚底向上攀升,再陡然倾泻,声势浩大如山巅雪崩,尽数砸在段永玄的身上,也挡住了段永玄刺向程雪落的万剑之锋。

“日他娘的,大师兄好强啊!”钱行之击掌赞叹道,“大师兄一边用长剑腰斩,一边用大浪打头!段永玄一定已经死透了吧?”

然而,段永玄的声音穿透水幕,震颤了所有人的耳朵。他说:“无量神功,不过尔尔。”

明月正圆,段永玄踏波而立,毫发无伤,反观卫凌风——他的发丝散乱,衣袖染血,手上的广冰剑被折成了两段,剑身只剩下迟钝的豁口 。

广冰剑乃是当世第一邪剑,无坚不摧,邪气充溢,锻造剑身的材料来源于陨落的星石。而段永玄仅用一招就把广冰剑给弄断了,江湖七大派的高手们无不啧啧称奇,对段永玄的功力之强叹为观止。

沈尧呼吸凝滞:“段永玄是人吗?”

“是剑仙,”钱行之呆愣道,“天下第一剑。”

沈尧骂道:“天下第一贱!十几年前,他就可以牺牲自己年幼的儿子……何况今天。”

正说话间,流光派弟子们扑了过来,沈尧凌空跃起,转剑成圆。

钱行之受到沈尧的启发,两手抓着药包,拼命地原地转圈,尽情地抛洒毒。药。等到他和沈尧双双停手,附近的流光派弟子已经倒地不起,哀叫连连。

钱行之叹道:“阳关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沈尧道:“九师兄,你这毒。药还挺强的……”

钱行之昂首挺胸,面露微笑:“那是自然。”

“只是,”沈尧撑剑而立,“你刚才,好像洒到我了。我好晕……”

钱行之大惊失色:“我有解药,快服,快服!”

沈尧生咽解药的时候,段永玄已经把卫凌风和程雪落逼到了绝境。而段无痕站在父亲的背后,静止不动,冷冷望着卫凌风。他没再出手,仅是一个旁观者。

山川如画,水色如烟,在这高远的苍穹之间,段永玄要做一场处决。他打算把卫凌风和程雪落当场斩首,重挫魔教的锐气。他抬起衣袖,指间蕴力,却听见段无痕说:“父亲,不必再与他们纠缠……云棠来了。”

终于来了。

段永玄侧目。

远处有一块高约三丈的山崖,云棠站立于锋锐的石尖,脚不沾地。她的眼中遍布血丝,好似索命的女鬼,但她笑得温柔:“段家主,别来无恙。”

段永玄藏在袖中的手指弯曲了几分。因为,此时此刻,段夫人和锦瑟都坐在云棠的身边——段夫人仪容端庄,面色惨白。而锦瑟姿态闲适,只是穿得衣不蔽体,双脚、双臂和肩膀都露在众人眼中。

云棠掌中悬剑。她朗声道:“段家主!你杀我教众,害我兄长,屠我满门,抢我秘籍,正所谓因果报应,血债血偿,今天当着各位的面,我就宰了你的两个老婆,给你冲喜!”

话没说完,她扯紧段夫人的头发,剑也抵在夫人颈间。

郑家主应道:“诸位小心!这妖女诡计多端!”

云棠大笑:“你以为,段永玄为什么急着来苗岭?因为段永玄要来我们这里抢夺内功,保住他天下第一宗师的位置!你们这些人,都是他的垫脚石!”

琴音稍静,东岚派的琴师们有些走神。趁此机会,常夜琴与教内老一辈的高手们绝地反杀,砍伤了郑家长老,斩获十几位琴师,并把他们的古琴都砸碎了。

山崖之上,云棠一把提起段夫人,贴在段夫人的耳边说:“段永玄差点亲手杀了他的儿子,看那招式,似乎是要砍头,不留全尸。你这夫君好狠毒,好没良心呀,你作为慧谷禅师的弟子,为何能忍这么多年?”

段夫人嫣然而笑:“云教主,你传信给我,我自愿来了。你何必羞辱我呢?”

“段夫人,你的骨气可不值钱,”锦瑟忽然接话道,“你当这里是凉州段家呢,谁都要捧着你?看你没胸没屁股的,也就这张脸长得还行。”

段夫人充耳不闻。

锦瑟自讨没趣,不再说话。

此时,段无痕已经冲向山崖,段永玄反而跟在儿子背后。

山石从高处崩落,落叶和流风化作刀光剑影。云棠的无量神功早已修炼至第七重。她残暴的杀招覆向段无痕,好比泰山压顶。

断崖处还有一座五行八卦阵。段无痕提剑时,脚下不稳,脸上被割出两道血口。

段夫人牵挂儿子,连忙道:“无痕……”

“你看程雪落,”云棠忽然提醒她,“他身上都是血,被他亲爹砍的。我和段永玄相比,是不是温柔多了?”

段夫人望向前方。

程雪落、卫凌风、沈尧、柳青青、澹台彻,以及他们教内的一些老头子都在赶往此地。众人皆明白哪怕齐心协力对上段永玄也是毫无胜算……如果云棠还在全盛时期,那当然一切好说。但她筋脉大损之后,一直没有痊愈,当日在流光派又被谭百清和段永玄重伤,今夜奋力抗敌,已是强弩之末。

程雪落的身法最快。趁着段永玄解开五行八卦阵,程雪落一剑刺向他的后背,段永玄反手来掐他脖子,便听段夫人在悬崖上喊:“夫君!”

段永玄明知自己不能走神,仍然向上望了一眼——他看见,云棠解开了段夫人的腰带。

云棠倚在段夫人的肩上,手指挑着她的衣襟,轻轻往外拉开一寸:“我听说,姐姐年轻时,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我想见识姐姐有多美……”

这妖女简直寡廉鲜耻、丧尽天良!

许多名门正派的年轻弟子都看向了这一侧。他们的门规乃是“清修习武,静心避色”。但是,从前的天下第一美人当众宽衣——尤其这位美人,还是高高在上的段家主的夫人,众位血气方刚的英雄豪杰实在难以自控,忍不住就把目光投了过来。

见多识广的长老、高阶弟子、杀手宗门的人都无心美色,未曾移目。

不过,段家长老破口大骂道:“这妖女罔顾人伦!该被千刀万剐!大伙儿快去救夫人!”

段永玄也喊道:“程雪落!你主子当着你的面,侮辱你的亲生母亲,你还为她卖命!”

段夫人的衣裳还没解开,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她仍然仪容得体,江畔战局已经混乱不堪,就连程雪落都显得迟疑了。

月光陡洒,程雪落握剑的手往后退了退——段夫人虽然不懂武功,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觉得程雪落并非无情无义,他的命理与段无痕并无不同。更何况,多年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保护好孩子,沦落到今天父子相残、兄弟相杀的局面,她才应该被千刀万剐。

又见程雪落衣袍染血,她一瞬间泪如泉涌。

她说:“夫君,你停手,我已准备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