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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龙之死 “黑党”与“绿党”

“血龙狂舞”这个花哨词藻,被用于指代征服一百二十九至一百三十一年间,坦格利安家族的两大支脉为争夺维斯特洛铁王座而同室操戈的野蛮内战。将血腥黑暗的乱世称为“舞”,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最初无疑源自歌手。“巨龙之死”或更恰当,但习俗、岁月和慕昆大学士的笔墨已在史书上刻下诗意的传承,我们也只能随之起舞。

韦赛里斯·坦格利安一世国王驾崩前后,两股主要势力觊觎着铁王座,其一围绕韦赛里斯的长女雷妮拉,她是国王头一次婚姻硕果仅存的后嗣;另一边则拥戴国王第二任妻子阿莉森的儿子伊耿,他亦为国王的长子。在这两股势力杀伐混战的腥风血雨中,又有簒夺者趁乱宣称王权,但他们无非是些跳梁小丑,粉墨登场两周或一月便旋起旋灭。

“血龙狂舞”将七大王国一分为二,领主、骑士和百姓都必须选择立场,并据此刀兵相向。坦格利安家族自身也分裂了,两位继承人的骨肉至亲都被卷入残酷的战争。长达两年之久的内战,让维斯特洛的各路诸侯,连同他们旗下的封臣、骑士和百姓都付出了惨重代价。待尘埃落定,坦格利安王朝虽得保全,其权势已大为衰减,世上仅存的龙族也所剩无几了。

“血龙狂舞”在七国历史中独一无二。在这场战乱里,虽然陆地仍是沙场争锋、血流成河,但相当一部分杀戮发生在水上,更有一部分前所未有地发生在……空中。在空中,巨龙用尖牙利爪及龙焰自相残杀。这场战乱也以诡计、暗杀和背叛闻名,这是一场阴影中的角逐,阴谋家们用刀子、谎言和毒药在议事厅、楼梯间和庭院里彼此算计。

征服一百二十九年三月三日,酝酿已久的冲突终于全面爆发。是日,久卧病床的韦赛里斯·坦格利安一世国王在卧室内小憩,却再未睁眼。蝠时,也就是国王惯饮一杯香料甜酒的时辰,他的遗体被一名男仆发现。男仆随即奔去下面一层的王后卧室,禀报阿莉森王后。

多年后追述此事的尤斯塔斯修士声称,男仆将噩耗径直带给王后——仅王后一人——没有惊动旁人。尤斯塔斯说这并非偶然,国王本已时日无多,阿莉森王后及“绿党”早已指示其身边所有的侍卫和仆人,一旦大变发生如何处置(侏儒“蘑菇”讲了一个更歹毒的故事,他说阿莉森王后往韦赛里斯国王的香料甜酒中下毒,送国王早日上路。但我们必须指出,国王驾崩当晚“蘑菇”不在君临,而在龙石岛侍奉雷妮拉公主)。

在御林铁卫队长克里斯顿·科尔爵士的陪同下,阿莉森王后即刻赶往国王卧室。国王驾崩一经确认,王后当即封锁现场并派人看守。发现遗体的男仆被拘押起来,以保万全。克里斯顿爵士赶回白剑塔,调遣铁卫兄弟们去召集御前重臣。是时为猫头鹰时。

从古至今,御林铁卫都由七位忠诚久经考验、武艺出类拔萃的誓言兄弟组成,这些骑士庄严立誓以生命来捍卫国王和王室。但韦赛里斯逝世时,君临城中只有五名白骑士:克里斯顿爵士本人、亚历克·卡盖尔爵士、瑞卡德·索恩爵士、史蒂芬·达克林爵士和维里·费尔爵士。伊利克·卡盖尔爵士(亚历克爵士的双胞胎兄弟)和洛伦特·马尔布兰爵士随雷妮拉公主远赴龙石岛,在他们的誓言兄弟连夜唤醒御前重臣那晚,对都城事变一无所知。

御前会议就在梅葛楼中王后的房间召开。关于当晚重臣们的言行有许多记载,其中最详尽最权威者莫过于慕昆大学士的《“血龙狂舞”真史》。尽管慕昆的巨著落笔于一代人以后,但他综合运用了许多材料,包括学士们的编年史、各种回忆录、事务官们的记录以及对一百四十七位幸存的当事人的采访,而在宫廷内幕方面,他主要倚仗欧维尔大学士临刑前的供述。欧维尔大学士与“蘑菇”和尤斯塔斯修士不同——后两者的视角总是受限于谣言、传闻或被修饰加工过的故事——他是御前会议的成员,亲身参与了各种重大决策……当然,我们也应清醒地看到,欧维尔写下供词时正竭尽所能为自己开脱,企图洗却一切罪名,因此慕昆的《真史》不可避免地美化了前任。

国王的遗体在楼上渐渐冷去,聚集在楼下阿莉森王后房间的有如下人等:王后本人;国王之手奥托·海塔尔爵士,他是王后的父亲;御林铁卫队长克里斯顿·科尔爵士;欧维尔大学士;八十岁的财政大臣林曼·毕斯柏里伯爵;海政大臣泰兰·兰尼斯特爵士,他是凯岩城公爵的弟弟;情报总管拉里斯·斯壮,外号“弯足”,赫伦堡伯爵;法务大臣“铁棍”贾斯皮·威尔德伯爵。慕昆大学士在《真史》中将这些人组成的会议称为“绿党会议”。

欧维尔大学士率先发言,他回顾了国王丧葬理应履行的礼仪和规矩:“我们应召唤尤斯塔斯修士前来主持临终祈祷,为先王的英灵做最后祈福,并立即安排渡鸦去龙石岛,通报雷妮拉公主她父王不幸驾崩的消息。我斗胆建议,告哀书信可否由仁慈的王后陛下亲自执笔,用真挚的悼念来宽慰公主的悲痛?国王驾崩照例要鸣丧钟昭告民众,这也得有人着手去办,此外毫无疑问,我们必须着手准备雷妮拉女王的加冕——”

奥托·海塔尔爵士打断他。“这些都言之尚早,”首相宣称,“大位归属才是当务之急。”身为国王之手,他有权代国王发言,国王缺席时甚至可以坐上铁王座。韦赛里斯给了岳父统治七国的权柄,而“直到我们的新国王加冕”,奥托都不打算让位。

“直到我们的新女王加冕,”有人纠正。根据慕昆大学士的记载,出声的是欧维尔,但他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蘑菇”和尤斯塔斯修士则坚称出声的是毕斯柏里伯爵,并且“就像黄蜂一样尖锐”。

“新国王。”阿莉森王后寸步不让,“铁王座依律应由先王的嫡长子继承。”

慕昆大学士告诉我们,御前会议的讨论持续到凌晨,“蘑菇”和尤斯塔斯修士的描述与之相仿,但特别指出只有毕斯柏里伯爵为雷妮拉公主据理力争。老人在韦赛里斯朝的大部分时间出任财政大臣,还曾为韦赛里斯的祖父“人瑞王”杰赫里斯服务。他罗列事实提醒御前会议:雷妮拉较其弟年长,自身的坦格利安血统也更纯正;先王钦定她为王储,还多次拒绝阿莉森王后及“绿党”变更继承顺位的恳请;数百位领主和有产骑士已于征服一百零五年在公主驾前举行过效忠仪式,发下神圣的誓言维护她的权利(《真史》将老大臣的许多话安置在欧维尔大学士口中说出,但这与随后的事态发展矛盾,不足采信)。

这些话都被当作耳旁风。泰兰爵士指出发誓维护雷妮拉公主权利的领主多已不在人世。“二十四年了,”他说,“我自己就没发过誓,我那时还是个孩子。”法务大臣“铁棍”引用征服一百零一年大议会的先例,以及征服九十二年“人瑞王”立贝尔隆为王太子、放弃雷妮丝公主的故事,又长篇大论地论述“征服者”伊耿及其姐妹的情形,还有嫡子的权利永远高于女儿的神圣的安达尔传统。奥托爵士提醒大家,雷妮拉的丈夫乃是戴蒙王子,“他这个人的本性我们都很清楚,千万别心存幻想,倘若雷妮拉坐上铁王座,当家的就是‘跳蚤窝之主’,一位跟梅葛一样残酷无情的王夫。最先掉脑袋的无疑是我,接下来就轮到我女儿,也即你们的王后。”

阿莉森王后出言附和。“他们同样不会放过我的孩子们。”她声称,“伊耿和他的两个弟弟是国王的嫡子,对铁王座的权利比她那一窝私生子正当得多。戴蒙肯定会找借口把他们统统害死,甚至连海伦娜公主和她的小宝贝们也难逃此劫。别忘了,一个斯壮弄瞎过伊蒙德的眼睛。没错,当时那斯壮还小,但他显然继承了父亲的血脉,而且野种生来就是怪物。”

克里斯顿·科尔爵士进一步挑明:若让公主继位,杰卡里斯·瓦列利安将来可能称王。“七神在上,我们不能让野种坐上铁王座,”他谈及雷妮拉公主放荡的私生活及其丈夫的恶名,“他们会把红堡变成妓院,届时没有哪家女眷能保平安,甚至家里的男孩……我们都知道兰尼诺是何德行。”

根据记录,拉里斯·斯壮伯爵在整场讨论中几乎一言不发。当然这也是常态,这位情报总管只在必要时才巧舌如簧,其他时间跟守财奴一样惜字如金,光听不说。

“改变继承安排,势必引发内战。”根据《真史》记载,欧维尔大学士曾警告御前会议,“公主不可能乖乖从命,况且她有龙。”

“她还有朋友,”毕斯柏里伯爵宣称,“那些有荣誉感的人,那些没有遗忘对公主殿下及其父王发下的誓言的人。我老了,但没有老到坐视你等谋权篡位的地步。”说完他立刻起身。

随后发生的事,我们手头的材料又有分歧。根据欧维尔大学士的供词,毕斯柏里伯爵刚走到门边,奥托·海塔尔爵士便喝令将他逮捕下狱,后来老人在黑牢中等待审判时死于风寒。

尤斯塔斯修士的版本与此大相径庭。在修士笔下,克里斯顿·科尔爵士把毕斯柏里伯爵按回座位,用匕首割了伯爵的喉咙;“蘑菇”同样认定克里斯顿爵士应为伯爵的死负责,但他说爵士抓住老大臣的后衣领,将其抛出窗外,老人的身躯插在楼下干涸护城河中的铁刺上,流尽了鲜血。

不过以上三人在这点上保持一致:“血龙狂舞”的第一滴血属于林曼·毕斯柏里伯爵,七大王国的财政大臣和国库总管。

毕斯柏里伯爵之死结束了一切争论,下面的议题是如何为新国王加冕(大家一致同意此事务必火速完成),并列出潜在的盟友与敌人,以防雷妮拉公主拒绝接受伊耿国王登基的既成事实。公主被先王禁足于龙石岛,且临近分娩,阿莉森王后的“绿党”可谓占尽天时,因雷妮拉一天不知父亲死讯,就一天不能做出反应。“也许那贱货会在临盆时呜呼哀哉。”据说(据“蘑菇”所说)阿莉森王后曾如此评论。

那一夜没有渡鸦飞出,也没有丧钟敲响,知道国王死讯的仆人纷纷被打入地牢。克里斯顿·科尔爵士受命捉拿宫中所有“黑党”——那些可能倒向雷妮拉公主的领主和骑士。“不得滥用武力,除非遭遇抵抗。”奥托·海塔尔爵士下令,“只要肯向伊耿国王屈膝效忠,我们便秋毫无犯。”

“不肯从命的呢?”欧维尔国师问。

“叛徒,”“铁棍”声明,“杀无赦。”

这时情报总管拉里斯·斯壮作了唯一一句表态。“为免祸起萧墙,”他说,“我们先来宣誓。”“弯足”取出匕首,划破掌心。“彼此发下血誓,”他催促道,“亲如兄弟,至死方休。”于是密谋者们依次用匕首划破掌心,互相握手,誓为兄弟。只有阿莉森王后没参与,因她是女人。

天空已然破晓,王后赶紧派出御林铁卫,去将长子伊耿和次子伊蒙德带来御前会议(她性情较温和的幼子戴伦身处旧镇,担任海塔尔伯爵的侍从)。

十九岁的独眼王子伊蒙德正在兵器库穿戴板甲锁甲,准备去城堡庭院晨练。“伊耿是国王了吗?”他问维里·费尔爵士,“还是说我们得下跪亲吻那老贱货的小穴啊?”御林铁卫找到海伦娜公主时,公主正跟孩子们一起共进早餐……当问起她的哥哥和丈夫伊耿王子的去向,她只说:“你知道,他不在我床上,不信尽可以翻开毯子搜。”

慕昆的《真史》含糊其辞地提及伊耿王子当时在“寻欢”,《“蘑菇”的证词》则说克里斯顿爵士在跳蚤窝的斗鼠坑里找到这位即将称王的年轻人——伊耿喝得烂醉如泥,脱得一丝不挂,两个磨尖牙齿的流浪儿在他面前彼此撕咬,以博取他的欢心,同时一个年纪不超过十二岁的小丫头把他的男根含在嘴里……“蘑菇”毕竟是“蘑菇”,我们最好把这幅不堪入目的画面留给他,转而考察尤斯塔斯修士的说法。

修士同样声称伊耿王子正与情妇鬼混,但他说对方乃是养尊处优的富商之女。王子起初拒绝参与母亲的密谋。“老姐才是继承人,我不是,”修士如此记叙王子的反应,“什么样的弟弟会窃取老姐的权利啊?”直到克里斯顿爵士让他相信公主戴上王冠后肯定会处决他和他的弟弟们,他才动摇了。“只要有一位血统纯正的坦格利安王子在世,斯壮们就坐不上铁王座,”科尔解释,“雷妮拉想让她的野种继位,非要你们的脑袋不可。”脾性温和的修士声称,只是出于这个无可争辩的论点,伊耿方才接受御前会议献上的王冠。

红堡派出御林铁卫四处搜寻阿莉森王后诸子的同时,也派使者召来都城守备队队长及各小队长(守备队总计有七名小队长,每人负责一道城门)。经仔细盘问,五名小队长被认定倾向于伊耿王子,剩下的两人连同守备队队长则划归不可信任的行列,统统戴上镣铐收押。“忠诚的五人”中最令人敬畏的罗斯·拉盖特爵士被提拔为金袍军的新任队长。拉盖特壮得像头牛,身高将近七尺,传说曾一拳打死过一匹战马。不过奥托爵士天性谨慎,他又指定儿子加尔温·海塔尔爵士(王后的弟弟)为拉盖特的副手,并嘱其留意拉盖特的一举一动,严防对方有任何不轨。

泰兰·兰尼斯特爵士被任命为财政大臣,取代毕斯柏里伯爵,他立刻接管了国库。经他的筹划,国库的金子分成四份,一份委托布拉佛斯铁金库妥善保管,另一份在严密看护下送到凯岩城,第三份运往旧镇,剩下的财富被用来收买人心,以及必要时招募佣兵。至于泰兰爵士空出的海政大臣之位,奥托爵士将目光投向铁群岛,派渡鸦去找“红海怪”道尔顿·葛雷乔伊——胆大嗜血、年方十六岁的派克岛掠夺者之首——邀请对方前来统辖王国海军,并加入御前会议,前提自是宣誓效忠。

第二天就这样过去,第三天亦是如此。这期间没有一位修士或静默姐妹被召到正在发胀腐烂的韦赛里斯国王床边,也没有丧钟敲响。渡鸦纷纷起飞,却没去龙石岛,而是去了旧镇、凯岩城、奔流城、高庭及其他许多阿莉森王后认为有理由同情她儿子的领主和骑士们那里。

与征服一百零一年大议会相关的编年史被翻出来仔细研究,“绿党”记下哪些领主曾为韦赛里斯说话,哪些领主又支持过雷妮丝、兰娜尔和兰尼诺。尽管当年支持父系血统继承的贵族跟支持母系血统继承的贵族之比高达二十比一,但异议者毕竟存在,内战一旦爆发,这些家族最可能倒向雷妮拉。奥托爵士判断,公主将得到“海蛇”及其舰队,外加东海岸其他领主——最可能的是巴尔艾蒙家族、马赛家族、赛提加家族和克莱勃家族,甚至包括塔斯岛的“暮之星”——的支持,但除开瓦列利安家族,这些人的势力不值一晒。北方人更值得担心,临冬城的史塔克家族及其封臣荒冢屯的达斯丁家族、白港的曼德勒家族都在赫伦堡为雷妮丝说过话。艾林家族也靠不住,因鹰巢城正由一位女人——“谷地处女”简妮公爵夫人——当家,剥夺雷妮拉的继承权可能危及她自己的统治。

最大的危险被认为来自风息堡,拜拉席恩家族向来坚定地支持雷妮丝公主一系。虽然老公爵博蒙德已殁,他儿子博洛斯却更好斗,而风暴地诸侯唯其马首是瞻。“务须让此人率风暴地归顺朝廷。”阿莉森王后宣称,她专门安排次子去风息堡。

飞向风息堡的并非渡鸦,而是瓦格哈尔,维斯特洛当时最大、最老的龙。伊蒙德·坦格利安王子骑在龙背上,失去的眼睛用蓝宝石代替。“你的任务是向拜拉席恩大人的女儿们求婚,”出发前,王子的外公奥托爵士吩咐,“四位女儿中任一位都行。达成这门亲事,博洛斯大人便会把风暴地带给你哥哥,倘若你失败——”

“我不会失败。”伊蒙德王子不假思索地回答,“伊耿会得到风息堡,我会得到那女孩。”

伊蒙德王子离开时,国王卧室散发的尸臭已弥漫到整个梅葛楼,宫廷内外流传着各种各样夸张的故事和谣言。红堡地牢关押的疑似不忠者之多,以至引起总主教的疑惑,专程从旧镇繁星圣堂发信过问。奥托·海塔尔爵士是个一板一眼的首相,凡事务求按部就班,但阿莉森太后知道时不我待,伊耿王子也厌倦了保密。“我到底是不是国王啊?”他质问母亲,“如果我是国王,就给我戴上王冠。”

征服一百二十九年三月十日,丧钟终于敲响,宣告一个朝代的终结。直到此时,欧维尔大学士才获准向全国各地送去渡鸦,几百只黑鸟一起上天,将伊耿继位的消息带到王国最偏远的角落。静默姐妹被召来料理国王的遗体,以备火化,使者们骑着白马在君临的街道上奔驰高喊:“韦赛里斯国王驾崩,伊耿国王万岁!”据慕昆记载,有人听到这消息时泪流满面,也有人欢呼喝彩,但大多数平民只是在路旁沉默地观望,神情迷惑而又紧张,偶尔还有人叫嚷:“女王万岁!”

加冕式的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龙穴被选为举办地,那宏伟穹顶下的石凳至少可容纳八千人,而厚墙、坚顶和青铜大门是很好的防御工事,足以防止叛徒前来捣乱。

在加冕日,克里斯顿·科尔爵士将“征服者”伊耿的红宝石瓦雷利亚钢王冠戴在韦赛里斯国王与阿莉森王后的长子额上,宣布其为坦格利安家族的伊耿二世,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备受平民景仰的国王生母阿莉森除下后冠,戴在女儿——伊耿的妹妹和妻子——海伦娜额上。母亲亲吻过女儿的双颊后,跪下低头口称:“王后陛下。”

有多少人实际观睹了伊耿二世的加冕式,一直没有定论。慕昆大学士根据欧维尔的供词,报道有超过十万平民涌入龙穴,他们的欢呼声之大,乃至厚墙都在颤抖;“蘑菇”却说石凳只坐满了一半。由于旧镇的总主教年纪大了身子也太虚,无法前来君临,为伊耿国王额头涂抹圣油、并以七神之名施予祝福的职责遂落在尤斯塔斯修士身上。

少数眼尖的观礼者或许会发现,新王御前只剩四名白骑士,而非之前的五名。这是因为伊耿二世在加冕式前夜遭遇了第一次背叛——御林铁卫史蒂芬·达克林爵士带着自己的侍从、两名事务官和四个守卫偷溜出城,借助夜色掩护,自一扇侧门来到海边,乘上去龙石岛的小渔船。他们偷走了一顶镶嵌着七颗不同颜色宝石的黄金王冠,那本属韦赛里斯国王所有,“人瑞王”杰赫里斯也戴过。伊耿王子决定戴上与自己同名的“征服者”伊耿的红宝石瓦雷利亚钢王冠时,阿莉森太后下令封存韦赛里斯的王冠,执行使命的事务官却将它盗去。

加冕式结束后,残缺不全的御林铁卫护送伊耿骑上巨龙——这条华美的巨兽一身闪亮的金色鳞片,翼膜为淡粉色,宛如璀璨黎明,故得名“阳炎”。据慕昆大学士记载,伊耿二世绕都城飞了三圈才庄严地降落在红堡内,随后由亚历克·卡盖尔爵士引领进入灯火通明的王座厅,当着上千领主与骑士的面登上铁王座,一时欢声雷动。

但龙石岛听不到一声欢呼,海龙塔的厅堂和楼道回荡着从雷妮拉·坦格利安的房间传出的凄厉尖叫。公主临盆辛苦了三天。孩子本该下月出世,但君临传来的消息让公主陷入狂怒,以致早产,腹中婴儿似乎也与母亲感同身受,挣命要来人间发泄怒火。

公主生产时一直在恶毒诅咒,召唤诸神的怒火惩罚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及他们的母亲——也就是当朝太后阿莉森。她历数在处死他们之前所要施加的酷刑,而根据“蘑菇”的说法,她也诅咒腹中的孩子。“快出来!”公主尖叫着用指甲抓挠大肚子,格拉底斯学士和产婆急忙把她死死按住。“你这怪物,怪物!出来,出来,快出来!”

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孩确实是个怪物:一个扭曲畸形的死婴,心脏处是个大洞,还生了一条带鳞片的短尾巴——至少“蘑菇”这么说。这位侏儒告诉我们,将可怕的小东西抱到庭院里火化的正是他。生产次日,靠罂粟花奶镇痛后,雷妮拉公主将死婴取名为维桑尼亚。“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却被他们害死。他们偷走我的王冠,谋杀我的女儿,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

“血龙狂舞”的大幕徐徐拉开,公主召来一干亲信。《真史》将龙石岛的重臣会议称为“黑党会议”,有别于君临的“绿党会议”。会议自然由雷妮拉主持,她的叔叔及丈夫戴蒙王子、还有她最信任的顾问格拉底斯学士坐在她左右两边,她的三个未成年的儿子(小杰此时十四岁、小路十三岁,乔佛里十一岁)也一并参加,列席的还包括两名御林铁卫:伊利克·卡盖尔爵士(亚历克爵士的双胞胎兄弟)和西境人洛伦特·马尔布兰爵士。

龙石岛守军包括三十名骑士、一百名十字弓手和三百名步兵,对防守一座如此坚固的要塞来说是绰绰有余了。“用来征服却远远不够。”戴蒙王子酸溜溜地断言。

十几位附属龙石岛的小领主——他们都是龙石岛的直属封臣或直属封臣下的次级封臣——同样列席了黑党会议,包括蟹岛的赛提加伯爵、鸦栖堡的斯汤顿伯爵、石舞城的马赛伯爵、尖角的巴尔艾蒙伯爵和暮谷镇的达克林伯爵,最有实力者莫过于潮头岛的科利斯·瓦列利安。然而“海蛇”老矣,他不乏讽刺地形容自己苟延性命,“就像落水海员紧抓沉船木板不放,唯愿七神让我完成这最后一战”。科利斯带来五十五岁的妻子雷妮丝公主,公主的脸庞日渐消瘦、轮廓日渐突出,黑发里缀满了白丝,但性格仍跟二十多岁时一样无惧无畏——蘑菇称她“无冕女王”(他还说“韦赛里斯有的她哪样没有?那根小香肠吗?那就能让人称王?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让咱‘蘑菇’登基,咱的香肠可比韦赛里斯粗两倍咧。”)。

“黑党会议”的成员自诩“忠诚派”,但他们很清楚自己已被伊耿二世国王视为叛徒。他们个个都收到君临的召唤,要他们前往红堡向新君主宣誓效忠,而他们的军队相加甚至不及海塔尔一家。伊耿的“绿党”还有多项重大优势:旧镇、君临和兰尼斯港是全国最大最富裕的城市,三地均在“绿党”掌中;王权象征尽属伊耿——他坐上了铁王座,占据了红堡,头戴“征服者”的王冠,手执“征服者”的宝剑,且在万众瞩目下由教会的代表涂抹过圣油,学城推选的欧维尔大学士在他的御前会议服务,御林铁卫队长亲手将王冠戴上他高贵的头颅;况且他是男的,单这一条在很多人眼里就足以证明他是正统国王,而他的异母姐姐大逆不道。

与之相比,雷妮拉的筹码少之又少:首先,一些老贵族可能还记得她受封龙石岛公主、并被指定为王储那日对她发下的忠诚誓言。当年的她也曾广受贵族和平民爱戴,被誉为“王国之光”,众多年轻领主和高贵骑士追求过她的信物……然而时过境迁,她早已身为人妇,体态也因六度生产变得臃肿衰老,现下有多少人会为她揭竿而起,委实难以估料;其次,尽管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洗劫了他们父亲的国库,公主仍能支配瓦列利安家族的财富,“海蛇”的舰队也让她拥有制海权;第三,她在石阶列岛久经沙场的丈夫戴蒙王子,比她所有的敌人加起来的战场经验还丰富;最后也最关键的是,雷妮拉有龙。

“伊耿也有。”格拉底斯学士指出。

“我们的龙更多,”“无冕女王”雷妮丝公主说,她是当世最年长的驭龙者,“而且更大更强壮——除了比不上瓦格哈尔。龙石岛毕竟是巨龙的最佳繁衍地。”她在会上一一列举双方拥有的龙:伊耿国王的阳炎漂亮归漂亮,但嫌年轻;独眼伊蒙德的瓦格哈尔作为前朝维桑尼亚王后的坐骑,乃是最大威胁;海伦娜王后的母龙梦火曾载着“人瑞王”的姐姐雷妮亚翱翔云天;戴伦王子的母龙特赛里恩双翼深蓝,爪子、头冠和肚腹上的鳞片亮如铜箔。“他们只有这四条龙能上阵。”雷妮丝总结。海伦娜王后的双胞胎虽也有龙,但那两条龙刚刚孵化;篡夺者的小儿子梅拉尔只有一颗龙蛋。

与之相对,戴蒙王子的科拉克休和雷妮拉公主的叙拉克斯都是凶猛的巨兽,科拉克休尤为强悍,因其在石阶列岛经受过血与火的洗礼;雷妮拉与兰尼诺·瓦列利安的三个儿子也是驭龙者,他们驾驭的沃马克斯、阿拉克斯和泰雷克休非常健壮,且每年都在长大;小伊耿——雷妮拉公主与戴蒙王子的两个儿子中的长子——拥有小龙暴云,但还没到骑龙的年纪,他弟弟韦赛里斯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自己的龙蛋;雷妮丝自己的坐骑母龙“红女王”梅丽亚斯性情愈发懒散了,但一旦投入战斗,其实力依然不容小觑;戴蒙王子与兰娜尔·瓦列利安生下的双胞胎也是潜在战力:贝妮拉有一条淡绿色的苗条小龙月舞,它很快就会长到能承载女孩的地步……她妹妹雷妮亚的龙蛋虽孵出个怪物,数小时就死了,但叙拉克斯最近又下了一窝蛋,其中一颗给了雷妮亚。据说女孩天天抱着龙蛋睡,祈祷能孵出跟姐姐的一样漂亮的龙。

另有六条龙筑巢在城堡后方龙山的冒烟洞穴,包括“善良王后”亚莉珊的老坐骑银翼;兰尼诺·瓦列利安爵士引以为豪的灰白色巨兽海烟;杰赫里斯国王死后便无人驾驭的老龙沃米索尔。这三条龙之外,火山背后还有三条从未被当时或之前的人类驾驭的野龙,百姓管它们叫偷羊贼、灰影和贪食者。“找人骑上银翼、沃米索尔和海烟,我们就是以九对四。驯服那帮野种,我们就有十二条龙——还不算暴云。”雷妮丝公主指出,“胜利唾手可得。”

赛提加伯爵和斯汤顿伯爵极为赞同,他们迫不及待地表示“征服者”伊耿及其姐妹已经证明骑士和军队无法对抗血与火。赛提加伯爵甚至怂恿公主立刻飞往君临,将都城化为灰烬。“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大人?”“海蛇”质问,“我们要去当家做主,不能把那儿烧成白地。”

“不会到那地步。”赛提加伯爵坚持,“篡夺者别无选择,只能与我们空战。我们的九条龙无疑能轻松压倒他们的四条龙。”

“代价呢?”雷妮拉公主反问,“我提醒你,其中三条龙上可是骑着我的儿子们。而且这不是九对四,我短时间内都没力气上天,更何况谁来驾驭银翼、沃米索尔和海烟?你吗,大人?我不认为你能做到。现在是五比四,而对手有瓦格哈尔,我们不占优。”

出乎众人意料,戴蒙王子同意妻子的观点。“在石阶列岛,我的敌人都学会一旦瞥见科拉克休的翅膀或听见它的吼声,就立刻逃跑躲藏起来……但这是因为他们没有龙。人类要当屠龙者难于登天,可龙杀得了龙——而且确实杀过,随便找一位研究瓦雷利亚史的学士就能知悉。因此,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拿我们的龙去跟篡夺者的龙硬拼,我有更好的方式利用它们。”王子在“黑党会议”上讲述了自己的战略:雷妮拉必须举行加冕式来回应伊耿的加冕式,仪式完成后就派渡鸦敦促七国诸侯亮明旗帜,效忠正统女王。

“拿起刀剑之前,先用言辞来进行战争。”王子宣称,他说成败关键在于争取各地领主,在于人心向背,尤其是那些坐拥大批封臣的公爵们。篡夺者伊耿业已赢得凯岩城兰尼斯特家族的效忠,而高庭的提利尔公爵不过是襁褓里的婴儿,他摄政的母亲多半会容忍河湾地领主倒向高庭旗下骄横跋扈的海塔尔家……但王国其他各大诸侯尚未表明态度。

“风息堡会支持我们。”雷妮丝公主断定。她母亲出自拜拉席恩家族,而已故的老博蒙德公爵一直是坚定的“黑党”。

戴蒙王子认为“谷地处女”也可能让鹰巢城加入“黑党”。他还预测伊耿会寻求派克岛的支持,毕竟只有铁群岛的海军能与瓦列利安家族一争雄长。但铁民以善变著称,而道尔顿·葛雷乔伊嗜血好战,时机成熟时不难说服他倒向公主。

与会者公认,遥远的北境在内战中并不重要,等史塔克家族齐集封臣、挥师南下,战争可能早已结束。根据这样的判定,他们把争取重点放在名义上归奔流城徒利家族节制的河间诸侯,这些领主出了名的自行其是、内讧不休。“我们在河间地是有朋友的,”王子说,“但并非所有人都敢贸然亮出自己的颜色。因此,我们需要一个大陆上的根据地,一个能够集结人马又足以抵御篡夺者的据点。”他在桌上展开地图。“这里,赫伦堡。”

开战方略就此确定。戴蒙王子骑科拉克休去夺取赫伦堡,雷妮拉公主坐镇龙石岛恢复体力,瓦列利安家族的舰队从潮头岛和龙石岛出发,封锁喉道,阻止一应船只出入黑水湾。“我们的兵力拿不下君临,”戴蒙王子说,“敌人也没法夺取龙石岛。但伊耿是个小毛头,容易上火,也许可诱他出击。”舰队由“海蛇”亲自指挥,雷妮丝公主骑乘梅丽亚斯在天上保护,以防对方的巨龙来袭。渡鸦被派往奔流城、鹰巢城、派克岛和风息堡争取支持。

公主的长子杰卡里斯坐不住了。“该由我们去送信,”他说,“龙比乌鸦更有说服力。”弟弟路斯里斯在旁帮腔,他说自己和小杰都是男人,至少差不多是了。“叔叔管我们叫斯壮,说我们是野种,但等诸侯看到我们骑着龙,就会知道那统统是谎言。只有坦格利安才能骑龙。”连小乔佛里也提出要骑泰雷克休跟哥哥们一道出击(“蘑菇”说“海蛇”听了他们的发言不禁发起牢骚,声明这三个孩子都是瓦列利安家的人,但他出言纠正时嘴角含笑,语气也充满自豪)。

雷妮拉公主坚决不许十一岁的小乔出击,不过杰卡里斯已满十四岁,路斯里斯也十三岁了,他们都是勇敢而英俊的孩子,武艺精湛且有多年侍从经验。“你们要去,只能作为信使,不是作为骑士,”她嘱咐儿子们,“绝对禁止战斗。”两个孩子把手按在《七星圣典》上庄严立誓,公主方才同意让他们出任信使。她决定让年长的小杰承担较远较危险的任务,先飞到鹰巢城与谷地的女主人谈判,再去白港赢得曼德勒伯爵支持,最后在临冬城会晤史塔克公爵;小路的旅途较短也较安全,他将飞往风息堡,预计会在那里受到博洛斯·拜拉席恩的热烈欢迎。

简朴的加冕式旋即于次日举行。从伊耿那边反正过来的御林铁卫史蒂芬·达克林爵士为龙石岛添了不少喜色,尤其是他和他的“忠诚派”同伴(奥托爵士怒斥为“变色龙”,为捉拿他们许下重赏)偷来“和解者”杰赫里斯国王的王冠。三百双眼睛见证了戴蒙·坦格利安王子将杰赫里斯的王冠戴在妻子头顶,宣布她为坦格利安家族的雷妮拉女王一世,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女王。王子自封全境守护者,雷妮拉指定长子杰卡里斯为龙石岛亲王和铁王座继承人。

女王登基后的第一道手谕便是昭告天下奥托·海塔尔爵士和阿莉森太后均为千古逆贼。“至于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和我的好妹妹海伦娜,”女王宣布,“他们都受了奸人蒙蔽。只要肯来龙石岛屈膝认错,恳求原谅,我很乐意饶恕他们,让他们重新做人。因他们都是我的至亲,而弑亲乃天地间最大的罪行。”

第二天,雷妮拉加冕的消息传到红堡,伊耿二世暴跳如雷。“我的异母姐姐和叔叔是在谋权叛国,”这个年轻人宣称,“我要剥夺他们的权利,我要逮捕并处决他们。”

“绿党会议”更冷静的成员建议先礼后兵。“必须让公主殿下认清形势。”欧维尔大学士说,“弟弟不宜对姐姐宣战,让我去那边友好协商解决。”

伊耿对此嗤之以鼻。根据尤斯塔斯修士的说法,他甚至指控大学士不忠,威胁将其丢进黑牢,“跟你的黑党朋友们团聚”。但太后和王后——伊耿的母亲阿莉森和妻子海伦娜——都站出来为欧维尔说话,好斗的伊耿勉强让步。于是欧维尔大学士打着和平旗帜横渡黑水湾,随从包括御林铁卫亚历克·卡盖尔爵士、金袍军副队长加尔温·海塔尔爵士以及二十名文书和修士(尤斯塔斯修士也在其列)。

慕昆在《真史》中宣称,伊耿二世的条件颇为宽大:只要公主尊他为王,在铁王座前宣誓效忠,就承认她对龙石岛的所有权,并答应在她去世后将该岛和岛上城堡传给她儿子杰卡里斯;她的次子路斯里斯将被承认为潮头岛的合法继承人,得以继承瓦列利安家族的领地和产业;她与戴蒙王子的两个儿子,即小伊耿和韦赛里斯,将在宫中获得荣誉位置,前者成为大伊耿的侍从,后者成为大伊耿的侍酒;随她阴谋反叛正统国王的领主和骑士们既往不咎。

雷妮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听完条件后,开口询问欧维尔还记不记得她父王韦赛里斯。

“当然记得,殿下。”大学士回答。

“或许你能告诉我他立谁为王储和继承人?”头戴王冠的雷妮拉质问。

“您,殿下。”欧维尔回答。

雷妮拉点头,“你刚才承认了我才是正统女王。你为何还要为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为那个篡夺者服务?”

慕昆说欧维尔对此作了周全详尽的说明,着意引述了安达尔人的律法和一百零一年大议会的先例;“蘑菇”则说他张口结舌,还尿了裤子。无论哪种说法是真的,大学士的回答都没能让雷妮拉女王满意。

“大学士理应通晓法律,并为之服务。”她斥责欧维尔,“你不配做大学士,你玷污了你佩戴的颈链,让它蒙羞。”雷妮拉身边的骑士不顾欧维尔虚弱的抗议,从他脖子上除下职位颈链,还强迫他双膝下跪。雷妮拉女王把颈链给了自己的亲信格拉底斯学士。“他才是王国和法律的忠贞仆人。”然后她遣走欧维尔及其使团,“告诉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不献出铁王座,我就要他项上人头。”

“血龙狂舞”过去很久以后,有位歌手——塔斯岛的卢琛——写了一首名为《再见吧兄弟》的挽歌,并传唱至今。相传这首歌描绘的便是亚历克·卡盖尔爵士与孪生弟弟伊利克·卡盖尔爵士最后的团聚,亚历克爵士此后便随欧维尔的使团登船返回君临。亚历克爵士宣誓效忠伊耿,伊利克爵士却效忠于雷妮拉,在歌谣中,兄弟俩先是规劝对方改换门庭,此举无望后,他们动人地交换了友爱的宣告,最终忍痛分离,心知下次见面就是敌人。或许龙石岛上的确发生了这场感天动地的告别,但很可惜,我们手头所有的史料均未提及。

伊耿二世时年二十二岁,易怒而不易恕,雷妮拉的拒绝让他怒火中烧。“我想保全她的荣誉,那贱货居然啐我的脸,”他叫嚷,“她只能自食其果。”

王国迅速迈向战争。